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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十字軍~第四部~第九章~失控~

郁可唯  指望  http://www.youtube.com/watch?v=04VXfavbeDs

吳連有著一雙明亮眼眸。從他眼裡放射出的炙熱火焰，總能隨時隨地照耀到我。帶來溫暖，更將我緊緊包裹其中。待在吳連身邊，不必費心多想，我只要任性地賴在他的胸膛，更可以自由地徜徉於他的懷抱裡頭，因為我知道，在那裡…我…是『安全』的。

達哥生有一對憂鬱雙瞳。他眼裡的那片漫天陰霾，總能瞬間擄獲住我。讓我不由自主地伸出雙臂，更揚起少有的堅強勇氣。靠近了達哥身邊，自然而然地，我就會散發出一股溫潤光芒，將他輕輕包圍，在將他摟入我那瘦弱的臂膀之中。因為我知道…那…則是他『需要』的。

然而…如果當初我對吳連產生的那份愛戀情愫，是源自於想要掙脫痛苦所分裂生成的情感產物？那麼現在…我對達哥殘留的這份眷戀期望，就是我不該有…也不可有的一項罪惡。

達哥、吳連、還有我。我們三人…各自懷著大相逕庭的三種心境。

當舊愛夾著新歡…究竟到底誰適合誰？又該由誰做出最後取捨？

站在黃昏下的營區外頭。左邊的是整片酒紅色的夕陽餘暉，而右邊則是一片靛藍無垠的深邃晚霞。再次抬頭，凝望著空中閃亮的三顆星體。最終…我仍是得要轉過身去…跨進那道屬於『紅十字軍』的…『抉擇路口』。

紅十字軍~第四部

第九章~失控~

「李班！吳連叫你到三營餐廳後面的籃球場找他。」衛兵對著剛休假回營的我道。

「什麼？」拿著筆，我在收假記錄簿上簽了名。

「詳情我也不太清楚。吳連只交代我說，如果看見你回來的話，就叫你立刻到那邊去。」衛兵解釋道。

「現在？」看了看錶。有沒有搞錯？都幾點了？我望著此刻瀰漫天際中的雲彩。雖然目前仍是夏令時節，將近七點的天空也還泛著淡淡亮光，但是…吳連現在仍然待在籃球場上打球？這似乎有點不太合乎常理。而且我記得三營最近不是沒有接兵嗎？所以應該也不會是跟體檢的事情有關才對。

「他有說為什麼嗎？」我問。

衛兵搖了搖頭。

「那…他用過餐了沒？」我又問。

衛兵伸手指著連長室內的桌面。一盤尚未動過的餐盤，還整齊地擺放在桌上。

「好！我知道了。」對衛兵點頭示意，我向士兵寢室走去，準備換裝。

吳連還在籃球場上？他找我去那兒做什麼？摸不著頭緒，我卻隱約感到一絲不太對勁。在這個時間點裡，吳連不在連上確實有些反常，晚間用餐時間早已過去，整個連隊卻也不見半名軍官留守，整個衛生連儼然正在大唱著空城計，這…。

看著蹲在寢室地上擦鞋的學弟，我隨口問了聲：「值星排長呢？」

「他一早就去戰情室報到了。」學弟回應。

我：「那輔導長和副連長呢？」

「輔導長今晚放外宿假。副連長到師部開會，還沒回來。」學弟道。

「是嗎。嗯…。喔！對了！」我繼續問道：「那…吳連這兩天心情怎麼樣？」

學弟這時放下了大頭皮鞋，他抬起頭來，一臉不解地直望著我。

「我是說…我的意思是…他這兩天有沒有發飆？或是看起來不太高興？」我直接點出了重點。

「喔！還好啦，我是看不太出來。不過…。」學弟一臉疑惑地：「他不是一直都是那張臉嗎？」

「嗯？也…也對。」簡短地寒暄幾句，我踏出了士兵寢室，不過心中的那份忐忑卻是愈趨強烈。

走在亮起路燈的圍牆邊，我慢慢地往三營餐廳後方的籃球場移動。關於學弟剛剛對吳連的評論，我倒覺得還算蠻持平的。其實最近我也發現到，吳連對這幾梯的新兵弟兄似乎有些視而不見。不過長久以來，他好像也沒有對阿桂那批以後的學弟展露太多的笑容與歡顏。記得吳連曾經對我說過，在三年半的役期裡頭，他看過太多的人來來去去，加上前陣子才分發到連隊的那些二兵，原則上是屬於下屆連長的人馬，所以他並不想去過渡干涉林排目前的管理方式。也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吧！所以吳連自然而然地，也就不會特別對他們付出太多餘的關心和照應。

穿過三營中廊，整座三營幾乎是空蕩蕩地。新訓中心的部隊，一旦沒有接兵，整個營就像是縮編了一樣，連整棟營舍都沒有幾盞燈火是亮著的。就連餐廳的廚房裡面，都聽不到任何的打掃聲音。

來到餐廳的附近時，我的耳中聽見了陣陣籃球拍擊的聲響。昏暗中，整個偌大的籃球場上，只見一個人影正在快速運球。吳連衝到三分線上，雙腿微彎，雙手一抬，接著只聞籃網『唰』地一聲！不過一個瞬間，他立刻就投進了一記堪稱完美的空心球。

深深地一個喘息，調整好了呼吸，然後我才踏出一步，走進了籃球場內。

輕聲地，對著場內的吳連，我喊出了他的名字。在沒有得不到吳連的回應下，我準備再次呼喚。但是突然一個物體卻這麼直直地向我的胸前襲來！

由於球體的來勢實在太快！閃躲不及之下，我只得連忙出手勉強接住了衝撞過來的籃球，然後一臉驚惶地對著吳連罵了一句：「你…你在幹嘛啦？差一點我就…！」我生氣地把籃球回砸向吳連。

吳連一個伸手，他輕鬆地就將籃球單手接住，接著露出了一口白牙，笑嘻嘻地對著我道：「回來啦！」忽然，他又迅速地將球拋向了我。

有了剛才的教訓，這次我已有所防備。雙手順勢後傾，接住籃球之後，我又把球奮力地丟向吳連。就這麼你來我往，經過好幾回合，最後我終於隱忍不住地：「你要死呀！你到底是…？」但是我的話才說到一半，伴隨著一聲低沈悶響，我被眼前的景象攝住！隨即住口。

由於經過多次接傳球的不耐，我在一次次地丟擲力道上頭加重不少，可是我壓根就沒有想到，吳連在這次的拋擲當中，竟會站得直挺挺地，沒有擺出任何動作！而那顆頗重的籃球，就這麼結結實實地砸在他那裸露的胸口！

整座空曠的籃球場裡，不聞一絲多餘聲響。剩下的，只有籃球掉落在地面上的聲音，斷斷續續，終至死寂。

我和吳連各自站在一方，兩人中間隔著地上的一條筆直白線。吳連一臉面無表情地凝視著我。他的臉上絲毫不帶一絲表情，但是他眼中竄出的那股冰霜，卻直凍得我是『不寒而慄』。

「吳…吳連。」我的聲音小得就像蚊子叫般，連自己都聽不清楚。

吳連將身體向前一步，不過他隨即又背過身去，慢慢地走到籃框下方，用單腳勾起籃球，接著握在手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轉過頭來：「時間也不早了！我們玩個一局就回去吧。」

在我仍摸不清吳連心裡究竟想些什麼的時候，吳連臉上原先冷漠的神情，卻化為了濃濃地笑意：「放心吧！很簡單的！我們以前不也玩過了嗎？這次誰先投進五球，就算誰贏！」

此刻吳連的態度實在太過詭異，之前那股凌厲的眼神，還震得我一時回不了神，現在還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過來！快呀！」吳連輕輕地出聲呼喚：「還杵在那裡幹嘛？」

理智明顯地警告著我，吳連的態度大有問題！但是我卻因為一份恐懼梗在心頭，彷彿失去全身控制，完全不聽自己使喚，雙腿竟不自覺地微微發起抖來。面對著吳連那股隱藏在溫柔口吻背後的威脅語氣，頓時，我失去了拒絕的勇氣。左腳一旦踏出，右腳只得跟著邁進。緊張的氣氛環繞在我倆四周，壓迫感仍在持續增加，一個顛簸，重心不穩，我險些跌倒在地，然而一個身影卻迅速竄了過來！一隻強健的手臂牢牢地將我攔腰勾住，把我的整個身體快速扶起。

「搞什麼啊？老是這麼不小心！」吳連微蹙著眉。

我結巴結巴地：「我…喔…嗯…。」

「看你這麼累的樣子，那麼改個規矩好了。就用三球來決勝負吧！」仰躺在吳連身上，他低著頭，邪邪地對著我一笑：「不過…有個條件！誰先進了一球，對方就得回答一個『問題』。如何？」

「這？可…可是…我…。」我發覺自己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吳連挑了挑眉：「怎麼？不行嗎？好吧！讓你選擇。一球一個問題，或是…兩個？由你決定！」

吳連用著半開玩笑的口吻說話，但是我卻只感到四周的溫度正在不斷降低。我…我能拒絕嗎？不能！是吧？由吳連施力在我手臂上的力道看來，我知道這場『對決』勢必無法迴避。

「那麼你先吧！」連回應都還沒回應，吳連就直接將我歪斜的身體拉正，然後一把給推到罰球線上。

不安地將掌心冒出的汗水往衣服上面擦了擦。手中拿著籃球，我朝著站在身後的吳連看了一眼。在後方，吳連站著三七步，他的雙手環抱胸前，藏在平光鏡片後方的那雙眼睛，緊緊地直盯著我，瞧得我渾身全不自在。可我卻在這一時半刻裡頭，也想不出任何的適當理由，好將這個詭譎的遊戲給暫時喊停。最後…我將籃球往地面隨手拍了幾下，手腕微彎，拋出了一個看似完美的弧形。

籃球飄在空中，朝籃框的方向飛射而去，球體呈現拋物線貌，開始向下墜落。

『噹』地一聲！籃球撞到籃框，掉在地面，發出了悶悶一響，接著朝球場側邊的界外彈去。見狀，我急忙地奔向前，想要趕緊將籃球給揀回。然而一個急速身影卻去得比我更快！就在籃球即將彈出場外的瞬間！吳連伸手一抓，他的左腳往內微縮，右腳穩穩站定，雙手扶住籃球，掌心朝上，左腕輕鬆一個下壓。

只聽見『唰』地一聲！三分線外的吳連確定進球之後，他收回姿勢，轉頭對著我就是一句：「前兩天放假好玩嗎？」

「呃？」我愣了一下：「好…還好呀。不…休假不就是那樣子嗎？」

這就是吳連的…『第一個』問題？

「是嗎？」揀起球，吳連拋向我，然後冷冷地：「看你的樣子，應該是玩得蠻開心的。」

天色逐漸暗了起來，不遠處的路燈，已經照耀不到我身處的場所。見吳連絲毫沒有結束單挑的打算，我只得硬著頭皮，陪著他繼續玩下去。

吳連到底是怎麼了？我開始有些後悔在來籃球場之前，沒有先向留守的阿桂打探消息。現在面對渾身充滿火氣的吳連，我是進也不行，退也不是。突然地，一組號碼浮現在我的腦海！不…不會吧？不！不可能的！這兩天我幾乎都和『他』待在一起。如果吳連有和他聯絡的話…我怎麼可能會不曉得呢？

「快呀！時間不早囉！」吳連開口催促著。

「唔？喔…好。」被吳連催得心神不寧，我隨便將球再次拋出。想當然爾地，以目前的狀況，我的成績怎麼可能會好？拋出的籃球這次連籃框的邊邊都沒摸著。

吳連輕笑了幾聲，他將籃球揀起，斜睇著我：「怎麼了？你今天的狀況很糟喔！」

分不清這是玩笑還是諷刺？我的太陽穴只感到一陣刺痛。忍不住，我皺起眉頭，雙眼閉起，耳邊立刻又聽見了乾淨的『唰』地一聲。

在閉上眼睛的片刻，我的腦中閃過了千百個不同念頭。我知道面對站在罰球線上的吳連，他是絕無可能會失手的。然而就在這只有短短的幾秒鐘內，我又怎能推敲得出吳連的下個問題，提出的究竟會是什麼…？

「你有記得打電話回來按時回報嗎？」吳連開口了。

「什…什麼？喔！有…有呀。」我壓抑著自己有些發抖的嗓音。

難道…這就是他的『第二個』問題？望著吳連彷彿恢復平靜的臉龐，我悄悄地喘了好一口氣。

吳連來到我的身邊，他將籃球交到我的手中。肩併著肩，我們兩人緊貼站立。我聞到吳連打球過後，所散發出的鹹鹹汗味，他那發燙的身體，現在胸前起伏激烈，呼吸更是變得異常濃濁。我察覺到剛才他那親切的笑容已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情緒似乎正在劇烈波動。這對我來說，真的不是一個好現象。我那剛剛稍微放下的擔憂，又開始急速地武裝起來。身旁的吳連如今就像一顆未爆彈般，隨時都有可能會被引爆！我馬上再次繃緊了因為恍惚而差點鬆懈下來的神經。

「發什麼呆？剩一球了！」吳連說話的口氣明顯衝了起來。

「嗯？喔…好。」雙手顫抖得厲害，我感覺到有某種氣氛正盤旋在兩人之間。一直以來，雙方刻意迴避的癥結…似乎即將要被解開！

一個不小心，籃球從我的手中滾落，我趕緊彎下腰身，而吳連卻快我一步！但是他一抓住不停彈跳的籃球，卻不是將其轉交給我，而是狠狠地就往籃框砸了過去！

『砰』地一聲！籃球沒有投進籃框裡面，它被砸在籃板上頭，接著從我與吳連之間的空隙彈飛出去。再來的又是一聲巨響！出自吳連口中的那股憤怒卻是：『為什麼你要騙我？』

被吳連瘋狂般的叫吼，我嚇得退後一步，但是吳連卻是步步逼近！他的雙眼睜得老大，原本冷漠的雙眸彷彿變了個樣！只見噴出的駭人火焰，席捲了整座球場，而我卻只能不斷後退，才能防止自己被那股駭人的氣焰給燒灼吞噬！

吳連一邊快步接近，口裡丟出一連串的問題，句句卻是直逼問我：「你明明就沒有回家！為什麼你要騙我？你去了哪裡？為什麼不肯老實說？你根本就沒有回家對不對？你以為用一兩句話就可以唬弄我是不是？老實告訴你！我打電話去你家了！你家人說你這兩天根本就沒有回去！你到底是去了哪裡？又是跟『誰』混在一起？你說呀！」

「你！」極力想要掙脫吳連的控制，因為他的手掌已經牢牢地抓住我的肩膀。

吳連用他慣用的左手將我的手臂用力擒住！吃痛地，我的眼淚差點就要掉了下來，可是被嚇壞的我，卻只敢發出細小聲音，不斷地叫喊著：「你…你放開啦！…你…！」

「你說不說？你說不說呀！難道你還想騙我是嗎？你去了哪裡？你說呀！」吳連發火般地大吼著。

「放開我！你…！」我的手肘被繞至身後的吳連勒得險些撕成兩半。

「你去找『他』了！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呀？」失去理智的吳連發狂地連聲追問，他忘了自己的力氣究竟有多大，驚嚇的淚水因恐懼奪眶而出，我哽咽的喉頭根本無法出聲，只能不斷低聲抽搐。

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

耳邊傳來的聲音進入到腦海深處，我的腦中呈現一片空白。彷彿在遙遠的地方，不斷迴盪著吳連激動的大聲質問！持續的刺激之下，潛藏在自己心中的另一顆未爆彈，轟地！就這麼被引爆開來！

不知由哪生出的力氣，我從身後的吳連手中掙脫，隨即轉身面對著吳連大聲對吼道：「對！對！對！我去找他了！我是去找他！怎麼樣！不行嗎？就只有你能找他，我就不行是嗎？憑什麼只有你可以跟他聯絡？」

一發不可收拾！我的火氣衝至頂點：「三更半夜你去了那裡？你都去了哪裡？你說呀！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是嗎？你以為哄哄我去睡覺，就可以肆無忌憚去找別人玩樂，你以為我都沒有發覺？你認為我都不會發現？現在！你又憑什麼來質問我的人身自由！」

「我…我去了哪裡？」吳連被我氣憤的口氣給嚇住，換成是他一臉糊塗地盯著我瞧。

抽著涕，我回身直接要往營舍的方向走去。但是吳連卻從我的背後一把抓住我的肩胛：「你說什麼？給我說清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己心裡清楚的很！」反手一甩，我作勢要走。

「你！」吳連又一次地出手想抓住我。

迅速一個轉身！用盡全身力氣！試圖抵抗吳連掌握！我幾近歇斯底里地放聲巨吼：「放開我！」

倏地！只聞『啪』地一聲！

一股涼颼颼地掌風！一股熱辣辣地痛楚！我的臉頰…是否印著五根手指的『掌印』？

沒有出聲，我的眼神變得冷峻，整個人直挺挺地與吳連彼此對峙著。

吳連一臉錯愕！他的手掌僵在半空，沒有收回，不懂移動。他不解地看著自己手掌，他看來完全不瞭解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看了看我，他看了看手掌。他的眼神變得空洞，燃燒的火焰熄滅了，轉瞬變得異常虛無。他的嘴唇微微地顫抖，他的聲音變得莫名沙啞，口中吐出來的只是重複的一個字：「我…！我…？我…。」

停止哭泣，冷冷地睨著吳連。薄霧在我眼裡…凝結成『冰』！

「你…『憑』什麼？」

「我…！」吳連立刻向前傾了一步。

『別碰我。』口中的溫度降至冰點。

再次！吳連的手掌…凍結在半空當中。

迅速一個轉身，跨出一步，我獨自一人離開了這個昏暗場所，離開了這座冷清球場，離開了一臉手足無措的吳連身邊，離開了這場由他一手所主導的…『問答』遊戲。

站在三營角落旁的廁所，我輕撫著自己已然浮腫的臉頰。

血紅色的掌印清晰可見，一個巴掌大的痕跡，占滿了我那白晰的右半邊臉。當我打開了水龍頭，想要用水暫時冰敷的時候，一陣耳鳴，突來地暈眩，我整個頭差一點就栽進了水槽之中。自來水順著我的髮絲，流過我的頸項，順著我的後腦杓，滑過我的兩腮，然後滲入了我的鼻子口中。吃痛地，我趕忙將一雙紅腫的眼睛閉上。一股腥味穿過鼻內黏膜，一陣噁心接著隨之而來。急忙抬起身子，我將頭向後一仰。

一道血痕順著起身姿態，飛濺在我眼前的那面方形鏡子…。

呆立著，我望向鏡中人兒。

一張清秀臉龐，已然全變了樣。濕漉漉的髮梢流著水滴，右半邊的那片臉頰浮腫得可怕，左半邊的則是泛著駭人死白。兩顆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如今紅得慘烈。左邊的鼻孔流出的是半透明的涕淚，而另外一邊…一道濃稠暗紅色的血液正在淌個不停。

癡癡地盯著…。

靜靜地望著…。

傻傻地…我看著鏡中的憔悴倒影。

平滑的鏡面，完整印出了一個怔忡的男孩。

滑落的血漬，清晰劃過了他那垂淚的嘴角。

小聲的啜泣，開始迴盪在這間狹小的浴廁。

而失去的『分寸』…是否開啟了往後無止盡的『爭端』？

沒有多想…我只能躲在這陰暗的角落。

不必多想…我不能改變那最後的結果。

因為…如今…一切……終於『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