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en Lee的部落格

Three months~第三章~（稱號）~

營站裡頭，幾名軍官隨意購物。親園附近，三營士兵修剪花木。旁邊的理髮部門，一整連的新進阿兵哥，正被聘僱進來的幾名阿姨，從頭頂中央直接理出一條高速公路。而位於最角落的那間電玩室裡，因為現今還在整修狀態，所以整間室內目前仍是空無一物。KTV室，鑰匙如今還是營站學長保管，畢竟裡面器材並不便宜，喇叭音響維護得要細心照顧。至於外觀典雅的親園，平日大門緊閉，那是只有假日探親的家屬才能入住。當然！營區內的軍官也有資格，不過…至少肩上得要先開朵梅花才可申請！而且！得是假日，外加還有家眷陪宿。

一台小型貨車剛剛駛離用白色地磚所鋪成的中廊圓環，至於小蝶？他可是汗流浹背地從自己的口袋掏出香菸，手裡拿的是一瓶剛剛才從冰箱取出的冰涼汽水。打開瓶蓋，一股腦地，他就往自己的嘴裡灌上好大一口，然後才氣喘噓噓地往花圃旁的石階坐了下來。

天啊！才不過來幾天而已，自己簡直快被操得半死！爽缺是吧？原來指的是汗水流得夠『豪爽』！而缺？真的是要處理的事情一樣都『不缺』。小蝶又一次地深深地喘了口氣。早知道當初還不如留在衛生連當個小兵，這樣日子說不定還比較好混一點！可…誰知道呢？一直以為部隊裡頭，營站一定保證會是最輕鬆的單位！現在一想，那種說法大概是指與一般正常的連隊相比，但…跟那閒得要命又輕鬆得像是天堂的衛生連相較之下…。小蝶望著營站大門口那還有二三十箱的罐裝飲料…。喔！再這麼徒手搬下去的話，自己不死也要先去掉半條命不可。

抽著菸，小蝶將目光移向一旁坐在地上正準備被理成光頭的阿兵哥們。不如…這樣吧！直接起身，小蝶邊走，腦中一邊迅速地運轉著。待到他來到肩上披著一條紅白相間的值星軍官面前時，他的雙唇已經直接張開，臉上的表情立刻幻化成了一朵誘人的笑靨：「長官！不好意思！能夠請您幫個小忙嗎？」

原先站在新兵前方維持秩序的值星官，這時才發現小蝶來到了自己的身邊：「嗯？喔！有…有事嗎？」

小蝶笑吟吟地：「我們營站今天人手不足！偏偏剛好今天又來了一批新的…。」小蝶伸手指了指那堆營站側門的紙箱：「所以…能夠麻煩請你們連隊的新兵協助一下好嗎？」

「喔！好…好呀！沒問題！」值星官立刻指示最前面一排十幾個人起身，然後將那些飲料給搬進營站裡頭。

等到所有的東西排列整齊，歸完定位之後，小蝶才從營站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瓶果汁回到了軍官面前：「長官！謝謝您囉！這瓶飲料請你喝！」

「喔！不必了！」軍官搖了搖手。

「唉呀！這怎麼行呢？拿好！」不理會軍官的推辭，小蝶直接牽起了軍官的手，然後將飲料塞入軍官手中：「你是哪個連隊的？」

「二營。」迫不得已之下，軍官只好收了下來：「你是剛到營站的嗎？」

「是啊！以後…還得請你多多關照囉！」小蝶順手撥弄了一下自己淺褐色的頭髮：「帶兵很累吧？」

「還好啦！習慣了。」軍官打開飲料喝了一口。

「是喔！那麼…你是職業軍人囉？」半依著牆，小蝶為自己又點上了一根菸。

「也不算是，我只是簽三年半的而已。」軍官道。

「怎麼會想簽下去呢？」小蝶問。

「錢比較多吧！」軍官：「雖然算是賣身契，不過三年多下來，省一點，也是可以存到將近百萬。」

「也對！」小蝶眼角這時瞥見了幾個人從三營的方向往營站走來。於是他先側了個身，對著他們伸手打了招呼，接著才回過頭去對著軍官：「我們連上的人有事來找我，那麼…下次有空的時候…我們『兩個』再聊囉！」小蝶話一說完，他對著軍官露出一個微微淺笑，然後就逕自走向了自己連隊的弟兄。

小蝶對著來到眼前的幾位學長:：「達哥！你們怎麼來啦？」

阿福率先開口道：「我是來三級場申請卡車油料的啦！他們是…。」

「達哥！要喝飲料嗎？我請客喔！」小蝶打斷了阿福的回話，再次詢問眼前的星達。

「這麼好啊！就只想到要請達哥？我們兩個都沒有份喔？」小曹在一旁故意開起玩笑。

「唉呦！怎麼可能咧？」小蝶立刻拉著小曹的手：「當然有囉！走吧！先進去營站買點喝的，等一下我們出來再聊。」

幾個人坐在營站旁的涼亭處，每個人的手裡各自拿著一瓶飲料。雖然天氣已經放晴，不過氣溫依然有些微涼。星達穿的是成套的迷彩服，小曹和小蝶則是在迷彩服外，又多加上了一件迷彩外套，而阿福因為接的職務是卡車駕駛，所以身上套的是連身草綠色的工作服。

小曹先是喝了一口飲料，然後對著小蝶：「在營站裡面工作應該很涼吧？」

「嗯？喔…對…對呀！跟連上比起來話，是比較輕鬆『一點點』啦！」小蝶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只是要注意的事情還蠻多的，畢竟設施一大堆，所以還在習慣當中。啊！對了！」小蝶立即轉了個話題：「你們怎麼有空過來？連上現在沒事要忙嗎？」

阿福：「我剛說過了，我是要到三級場申請油料…。」

「我知道了啦！」小蝶沒好氣地：「我是說他們兩個人啦！」

達哥見小蝶露出嬌嗲的表情，於是忍不住地笑了出來：「連上今天沒什麼事，所以我跟輔導長說要到營站買點東西。阿福剛好也要來這裡附近，所以我就順便找他一道過來。」

小曹：「我則是想先閃離連辦室遠一點，因為等一下瘋狗會到那邊『咬人』！」

「吳副連？他又怎麼了？」小蝶想起前幾天晚點名過後，工兵裝備的負責人才被吳副連給叫到副連長室去臭罵了一頓。原因只不過是因為有幾把中午拿出來使用的工具，沒有被放好在該要定位的地方而已。

「還不是那個迷糊的參四！」阿福接話道：「上個禮拜軍團檢的時候，他的裝備清冊又漏掉了好幾個項目，結果差點害連上被記上缺失。後來是瘋狗趕到營部去找參四科影印一份出來才沒事。不過瘋狗要求參四今天得要把那些資料補齊交給他過目，但是參四因為休假的關係，資料又不知被搞到哪裡去了。所以瘋狗非常地生氣！搞不好還會因此而扣他一天的假。」

「放心！不會啦！你們幾個不要每次都把他說得這麼惡劣。」星達試圖緩頰地：「你們兩個自己老實講！到連上也都好幾個月有了吧！難道你們有真正看見過吳副連處分過誰嗎？他只不過是口頭上把事情說得嚴重了點！但是真的送上簽呈了嗎？到最後還不是都放了他們一馬。」

小曹：「也對啦！至少到目前，我寫的簽呈裡面，還沒有一張是他送過來的。」

「我喔！是一看到他就怕得要死。說真的！每次只要瘋狗一站到連集合場上，當時必定會有個人非死即傷！」阿福道。

「對了！達哥！」小蝶望著星達：「既然吳副連只是嘴巴說話比較不中聽一點，並沒有對誰真正痛下殺手過！那麼以前的學長為什麼會幫他取了這麼『難聽』的一個綽號？」

「這喔…。」星達想了想後，才接著道：「其實那也是我剛來連上時發生的事情，但是也過蠻久了。怎麼！想知道啊？」

「我倒是沒聽過源由，只是聽我師父說過，沒事的話，最好是不要去惹瘋狗。」小曹道。

「好吧！那我就簡單說一下好了。」星達：「那時我也剛來衛生連報到沒幾天，吳副連大概是比我再晚個兩三天吧。我想你們來部隊也有好一陣子了…。」星達看了小曹與阿福一眼：「所以應該也知道在部隊裡面，除了階級之外，先來後到，老鳥和菜鳥還是有所差別的。有時候即使你的階級比兵還大！但是一旦碰到了老資格的老兵，仍是只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份。我記得…那天剛好是吳副連第一次背值星，而當時有個即將要屆退的士官，卻沒有在午休後的集合時間出現，於是吳副連立刻就要求全連的弟兄下去尋找。最後是在經理庫房裡面發現了那位士官，而他則是繼續躺在裡面睡大頭覺。吳副連當時是沒有多說什麼，可是過了一天之後，公佈欄上，卻張貼出了一張禁假三天的簽呈。」

「吳副連送出去的！」小蝶感興趣地：「然後呢？」

星達：「那位士官看見了簽呈，當然是很不高興！因為當時他已經快要破月了，而且還是連上的『紅軍』。但是部隊裡的規定並沒有所謂的功過相抵，所以就算他的榮譽假還有很多，可是一旦簽呈出來了，也就表示不會再有任何更動。後來…。啊！對了！連上那時候還養了一隻西施犬。」

「西施犬？」阿福訝異地：「我怎麼從來都沒看過？不過在軍中養『西施』？會不會太那個了點？就算不是養狼狗，好歹也該是土狗之類的吧？」

「嗯！也對。」星達：「其實那隻西施狗當初是師長委託給我們衛生連的。因為我們連上有女士官，加上勤務比較輕鬆，所以才決定交由我們連隊來照顧。」

「那隻西施狗跟副連長有什麼關係？」小曹問。

星達：「那條狗當時是養在連長室的門口，也就是衛兵桌的那個位置。那名士官本來就很喜歡捉弄那隻西施犬。也許是因為遷怒吧！後來每次他一經過那邊，幾乎都會故意踹狗一下！還會故意把牠給叫成吳排。」

阿福：「吳排？」

小蝶聽見阿福的疑惑，瞬間翻了個白眼：「因為當時的瘋狗還只是『排長』啦！」，但是他立即也發現到自己竟也在不知不覺當中，把吳副連給叫成了瘋狗，於是隨即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星達見狀，只是笑笑地搖了搖頭，然後才繼續接著道：「本來吳副連也沒有多說什麼話，因為那位士官畢竟並沒有當著他的面這樣叫，所以吳副連也就當作沒這回事。但是後來那位士官在一次作弄西施犬的時候，使用的方法太過份！因而把吳副連給惹毛了！」

小曹：「哦？他做了什麼？」

星達點起一根香菸抽了起來：「你們都知道擦銅環的銅油吧？」

「嗯。」阿福點了點頭。

「其實那隻狗也蠻可憐。」星達：「也許當兵有時候真的太無聊了吧！所以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人會去戲弄軍犬，更何況還是一隻老是吐著舌頭，看來一臉無害的西施。那位士官以前每次到了休息時間，都會把那隻西施給耍得團團轉，走過去時，常常會故意用大頭皮鞋的鞋頭，把那隻狗從肚子中間突然挑起，然後讓那條西施整隻突然騰空，接著又摔落在地。不然就是會拉著鍊子，硬拖著狗走，讓牠幾乎是在地上連滾帶爬。這樣久而久之過後，那隻狗也變得非常地神經質，只要每當一有人經過，都會蜷縮到衛兵桌的底下，如果一伸手靠近牠，整個身體也會立刻顫抖個不停。所以那位士官之後就把它給取名為『瘋狗』！」

小蝶聽到這兒，忍不住氣憤地：「這樣子簡直就是在虐待狗嘛！真的是太可惡了！」

「是啊！」達哥：「不過那位學長的身份畢竟是士官，而且也很『老』了，所以大家也幾乎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視而不見，頂多是看見他有時候弄得太誇張了，會叫他不要玩得太過火。」

小曹：「所以那位士官是把對吳副連的氣，出到了那隻西施犬的身上？」

「沒錯！」星達：「那次剛好那位士官突然又想到了一個新把戲！就是叫一個學弟把擦銅環的銅油在地板上面灑成一個圓圈，然後把那隻西施給抓來放在正中央，接著…就用打火機點起了火…。」

「這…未免也太殘忍了吧？」小蝶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阿福一臉驚恐地：「難道當時都沒人去制止？」

星達：「那天連上剛好接新兵體檢，我也被派去支援，而軍官幾乎都不在場，其他士官也都四散到營區各地處理業務，所以連上除了和那位士官差不多梯次的老鳥之外，大部分的人都離開了營舍。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外出洽公的吳副連卻突然從中廊處走了上來。」星達說到這兒，他先停下來，喝了口飲料。

「然後咧？快說呀！」阿福催促著星達，想要快點知道後來的發展。

星達：「那些老兵圍著被嚇得一臉呆滯還失禁的西施犬嘻笑個不停，還故意把這隻西施原本的『瘋狗』給改叫成了『吳排』！完全都不知道當時現在的吳副連就站在他們的身後。等到發現時，大家才瞬間噤聲不語，默默地拿起地上的銅油空罐離開了衛兵桌旁。」

「就這樣？」小蝶搶話道：「『瘋狗』當時沒有反應？」

「是『吳副連』！」星達立刻糾正小蝶。

小蝶再次羞赧地裝出一副傻笑地：「喔！哈哈！不小心…又『叫出口』了！」

「據那時站哨的衛兵所說，吳副連當場確實是沒有做出任何反映。不過到了當天的晚點名後…。」星達說這兒，突然忍俊不住地笑了一下：「除了軍官之外，吳副連將全連都給留在了連集合場上，他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簽呈，然後交給了你的師父…。」星達看了小曹一眼：「然後叫你的師父將內容當眾給唸了出來。」

「所以內容寫的是懲處的事項囉？」阿福問。

「哈哈！我也不知道那樣到底算不算是…。」星達繼續道：「裡面寫的內容是：從當天晚上開始，只要有參與虐待狗的那幾個人，一旦看見了西施犬，就必須舉手敬禮，還得喊牠一聲『吳排』！而若是吳副連經過了他們面前，只需要立正站好就夠，但是卻得要稱呼他為『瘋狗』！而且還當場就叫那位士官去把西施給抱來連集合場上，立刻示範一遍。」

「什麼？這…！真的假的？」阿福聽後瞪大著眼睛，隨即笑了來。

星達：「你沒聽錯！是真的。」

「副連長這樣也太猛了吧！」小曹：「不過…那幾個人應該一定會覺得很難堪吧？畢竟在連上都這麼老了，卻還得在全連的面前受到這種羞辱。」

「那種人本來就該受點教訓呀！」阿福聽後不以為然地：「欺負一隻沒有反抗能力的小狗，這樣真的很沒水準耶！有什麼好去同情的？」

「可是這樣不是會讓那隻西施往後的日子陷入危境嗎？」小曹：「副連長不可能一直待在狗的旁邊，而那些老兵卻是一整群。隨便一個，都可以趁他不在的時候，繼續對那隻西施施予虐待。」

阿福：「對喔！這點我倒是沒有想到。」

「放心吧！」小蝶這時點起了一根香菸：「若是吳副連不過只是這種『程度』而已，那麼你的師父也就沒有必要叫你離他越遠越好。」小蝶說到這兒，接著深深地望了星達一眼。

「嗯！」看著小蝶，星達對小蝶的反應感到激賞：「吳副連之後就將狗養在了軍官寢室裡面。這樣就可以避免那群學長有機會可以隨便與之接觸…。」

「但他還是把狗給送走了。」小蝶直接打斷星達的話道：「畢竟這是唯一方法！」

星達又一次地望向小蝶。

「真是悲哀呀！」臉上先是露出了淺淺笑意，小蝶接著調侃般地：「人類的劣根性一向就是如此！所以既然明知自己無法徹底『保護』？最後也只好將他帶離險境。難道…不是嗎？」

深夜裡，小蝶獨自一人留守在營站裡頭。學長傍晚休假，站長洽公未歸，偌大的營站辦公室裡面，一盞橘黃的小燈，昏暗。一壺冷卻的咖啡，做樣。小蝶手裡拿的不是一般陶瓷製成的咖啡杯，晶瑩剔透的杯底，透明。葡萄釀成的美酒，金黃。似有若無的音樂，飄渺。稀微濕潤的薄霧，瀰漫。冷冬未過，暖春未至，一身長袖長褲，外加一件運動外套，小蝶坐在舒適的沙發上頭。側著身，輕啜了一口辣舌的飲品，甘醇。翹著腿，深吸了一氣濃濁的香菸，渾厚。這時，分針跳到十二，時針指向了一，辦公室的大門突然多出了一聲敲響。

起身走到門邊，沒有開口詢問，小蝶直接打開門扉，因為剛才藉由微開的窗櫺，他早已知道來者是誰。

「來啦！」笑盈盈地，小蝶望著眼前只著一身短袖短褲的男子。

盯著眼前的小蝶，男子眼睛眨都不眨：「我的東西。」

「放心！就在我的抽屜裡面。」小蝶笑笑地：「怎麼！不進來嗎？」

「有必要？」男子道。

「喔！當然…。」面對男子口氣中的冷漠，小蝶一副不以為意：「沒有！畢竟以我們彼此之間的那種『交情』，並沒有任何理由得在部隊裡頭『敘舊』。」即便如此，小蝶還是多說了一句：「關上門吧！你不怕冷？我可不想受到風寒。」

闔上門，雙雙踏進辦公室中。小蝶將咖啡壺的電源打開：「涼了，先等一會兒，我再加熱一下就好。」

「免了。」拿起桌上另外一只空的酒杯，男子執起裝有葡萄酒的酒瓶，為自己斟上一杯，接著一飲而盡。

對男子這般牛飲的行徑，小蝶微皺了眉。真豪爽呀！可惜了的是…那瓶佳釀。並且和那天『認識』的他…可真是不太一樣。

「瘋狗！」小蝶直接叫出了男子綽號：「真的…不太好聽。」

「你很敢說！」面無表情，軍陽為自己又倒了杯酒：「即使是面對著我。」

為自己又點上一根香菸，小蝶笑嘻嘻地：「因為在我的眼中…我覺得…你看起來比較像是一隻『西施犬』。」

「看來…。」這次，軍陽忍不住地皺起兩道濃眉：「有人太『多嘴』了。」

「而且…。」小蝶臉上露出了一個微妙地表情：「他應該…還是你的『好朋友』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