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ree months~第六章~(秘密)~
霧茫茫的營區,烏雲籠罩天際。濕漉漉的地面,露珠佈滿草地。黏膩膩的空氣,濕答答的走廊,即使待在緊閉的室內,就算處在無縫的空間,依然可以感覺到身體上面那份不舒適地感覺,更何況是處在這個半山腰的軍營,還是完全開放的連辦室裡。
「曹班!不好意思!你在忙嗎?」對著連辦室中的小曹,小蝶手裡拿著一瓶剛從營站帶回來的保溫瓶。
「哦?怎麼?有事嗎?」放下了正在謄寫的資料,小曹抬起頭來。
「就…你知道的嘛…。」小蝶臉上露出一抹淺笑:「我這個月的假有點…可是這個星期我又剛好有點事情…所以…想要請你幫個忙囉!」將手中的保溫瓶推向前去:「不知道你方不方便通融一下?」
順手接下了小蝶放在桌上的保溫杯,小曹直接打開杯蓋,往裡嗅了一下:「哇!這…你從哪弄來的?」
「嘻嘻!當然是營站呀!」點起了一根香菸,小蝶順勢在小曹的面前坐了下來:「拜託你囉!幫個忙嘛!可以嗎?」
「這…。」將蓋子放回杯頂,小曹隨即將瓶蓋旋緊:「你的假…全都放完了嗎?」
「是還有一天啦!不過…。」抿了抿唇,小蝶無奈地:「昨天我家忽然打了通電話給我,說是有些急事,希望全家能夠一起到外縣市去辦一下。其實…我也不是一定非得跟去就是了,但…你知道的嘛!」說到這兒,小蝶微微一笑:「如果只是點放一天的話,大概是沒辦法處理完吧。畢竟…時間上有點趕就是了…。」
「是喔…那…。」放下手中工作,小曹轉身從後方的公文櫃中抽出假本:「我先看一下假表好了。」
「嗯!當然!」小蝶點了點頭:「總不能因為我自己個人的私事,影響到其他人的排休,那樣子就不好了。」
等待的時間裡,小蝶好整以暇地將手上的菸灰抖落在菸灰缸中,然後睜著一雙明亮的媚眼望著眼前低頭察看假本的曹班。小曹身上現在所穿的仍與大家一樣是草綠色的迷彩服,但是現在他的領子已經掛上了交叉著箭與軍刀,中間有頂孔明帽的下士階級。
參一?小蝶突然想起了之前在新訓時的那位文書士。那個…總是對自己照顧有加的屆退士官。雖然…自己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不過對於一個才剛剛入伍的新兵,面對一位比自己擁有更多『權力』的長官?小蝶當時唯一想到的一點就是:身處部隊!有個人罩?總是好事。更何況…自己也沒有什麼好損失的。不是嗎?反正男人…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彼此不過只是各取所需罷了。即使對方在退伍之前,還特地來到營站給了自己他的聯絡方式,可小蝶…卻連一次電話都沒有撥打過。何必呢?一個在南,一個北,真有交集?算了吧!浪費自己的時間而已。自己可沒有那種美國時間在那邊跟他舟車往返,窮攪和。與其花精神在註定沒有未來的人身上,倒不如…。
「嗯…大家的假都放得差不多了,畢竟都到了月底…。」小曹微皺著眉道。
「是喔!」小蝶語帶失落地:「那不就沒辦法了?」
「也…也不能這麼說啦!基本上這跟其他人的休假是沒有太大關係,最主要的是…。」話說到這兒,小曹先是停了一下,他替自己點了一根菸後,才又繼續道:「你知道的!其實我也才剛正式接下參一的職務不久,上頭還有個尚未退伍的師父在,雖然現在的他已經幾乎都不管事了,但…也難保他哪天不會無聊翻一下假表,所以…。」
看來…是真的沒輒了。小蝶心中有些懊惱地想。
「對了!你可以去找排長說說看呀!」小曹建議道:「有排長幫忙說項的話,我相信連長應該會批准的。」
「是喔…。」小蝶嘆了口氣:「可是好商量的蔡排昨天已經休假了耶!現在連上剩下的都是一些…。」『蔡排』!現在的醫防官,第二排的排長,還是個有點搞笑又沒有官架子的自願役軍官,也是自己所屬排的長官。其實小蝶也不是沒有想過可以找蔡排商量,但…『事發突然』!誰會料到忙著營站的諸多瑣事,連著兩天都沒有回來連上報到,就連蔡排在昨天傍晚已經休假了的事情,還是剛才回到連上向衛兵打聽之後才知曉的。
「那…不如這樣吧!」見小蝶臉上露出了沮喪的表情,小曹心中不由得有些…不管是基於小蝶特地帶回來給他的那些佳釀,還是不想讓自己剛接下的身份,特權,讓一個才來連上沒多久的小兵給看笑話,或是…其實…面對著小蝶那張姣好面容所蒙上的一層…他不太喜歡見到的愁容所籠罩?於是,他繼續試著替小蝶提供一些其他可能有用的管道:「你也可以去找輔導長呀!輔導長是三大主官之一,如果有他背書,我想到時應該也沒有人會多說話的。」
見曹班似乎絞盡腦汁地在替自己想法子,小蝶不覺有些莞爾。這位學長,這個參一,之前總會不自覺地露出略微神氣的班長,在連隊面前老是一副神彩飛揚,即時臉上老是一副睡不飽的樣子,不過…見他微蹙著眉,替自己擔憂的模樣…忍不住地,小蝶忽地伸出了纖細手臂,單薄的手掌,竟不由自主地在小曹的臉頰上面輕輕地拍了一下:「好了啦!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我又不是一定得要休假不可,我家的事情也不是非得要我到場才能處理,他們只是希望如果可能的話,我也能夠順便到場罷了。瞧你!」一抹溫柔笑意從小蝶的嘴角漾出:「好像我在故意為難你似地,這樣我可擔待不起喔!」
「不…不會啦!」被小蝶突然的舉動給嚇了一跳,小曹笑得有些腼靦。想不到一個剛接下士官的學長,就這麼被眼前這位滿臉笑意的學弟給安撫了下來。小曹先是吐了口氣:「唉!真的…有點不好意思…。之前還對你說有休假的問題,找我一定沒有問題的,可沒想到…。」
「我瞭解。」小蝶靈巧地替小曹排解尷尬道:「放心啦!我又沒有怪你!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私事,其實是不該來麻煩你的。而且…說真的!你那個師父看起來真的還蠻兇的耶!好幾次我在走廊上面瞧見了他,都只敢說聲班長好!然後就想著要如何快點閃人,因為我還真怕被他忽然給攔了下來,問一堆有的沒的衛兵守則…。」小蝶賊賊一笑:「都下部隊這麼久了,我到現在都還沒背熟。」
「你喔!」聽見小蝶的話,小曹露出一個看似略微責備地眼神,但是…在那副鐵灰色的眼鏡後方,他的眼角微翹。
其實小曹知道小蝶是在替自己找台階下,所以胡謅起了那位再沒幾天就要屆退的師父。『心高氣傲』!小曹深知自己的個性。記得才剛到衛生連沒幾天,他就被自己的師父從一同報到的幾位大專兵中欽點為了下任的接班人。是的!確實是個好彩頭!參一士官?不論是在哪個連隊,全都走路有風!雖然自己一開始接得不甚順手,可…為了將來?就算得要犧牲自己最在乎的睡眠時間,小曹還是咬緊了牙,以最快的速度將參一需要熟知的業務練得精通。為的!就是能夠在接下執掌的時候勝任愉快。是呀!『菜』?或許得要認份!但是小曹可經不起人對他冷嘲熱諷。何況以後所要面對的,還有一票會在連隊呆上半年左右的學長。
望著小曹那張腮幫子上已經長出些許鬍渣的臉頰,小蝶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衛生連?這個部隊…實在有趣!有個好說話的連長,隨便掰個理由就能蒙混過關。一位傻愣愣地達哥,一點言語逗弄就可把他耍得氣喘吁吁,眼前這名自視勝高,卻又經不起人吹捧的文書下士,看似難搞…可…一抹淺笑…以退為進,三兩下!不也輕鬆地將他治得服服貼貼。加上那位…即使聊過了天,有了淺淺試探,在彼此面對著面時,依舊冷得像冰,卻又被自己給摸透了身子的…『吳副連』。小蝶不禁要想,到底這個連上,誰才會是最好的娛樂對象?又是哪位才能讓自己玩得盡興?是連長?那位半年左右就要調到外島的續簽長官,自己似乎沒有必要花多餘的心思在他身上。喔!太浪費了。而達哥?個性過於老實,征服起來大概沒有絲毫快感。是呀!無趣了點。曹班?嘻嘻…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何況現在的他已經升為下士,掌管了全連休假的生殺大權…。若是與他保持在某種『特殊』的關係上…保證將來對自己絕對有利!至於那個…冷淡得讓人難以親近的『吳軍陽』…未來的連長人選,即將擁有衛生連中最大權力的男人,外表剛硬得如同千年寒冰鑄成的鋼鐵,一雙眼眸含著冰霜,帶著嘲諷的那抹漠然笑意,在其間…小蝶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一絲被強烈隱藏起來的一叢火苗…。嗯…小蝶不得不去承認,就某方面來說,他和吳軍陽確實是蠻相像的。不過…就只有某方面而已。
「對了!今天不是裝備保養日嗎?怎麼沒看到達哥咧?」小蝶隨口問道。剛剛他從營站回連隊的時候,並不是走較近的營舍中廊,而是沿著圍牆邊緣,從花圃側邊的停車場慢慢晃回來的。但是當他上了二樓,經過開啟的經理庫房時,卻只看見經理的代理人阿桂在裡頭整理著一些淺綠色的軍毯。
「達哥?」小曹:「喔!他今天一早就休假了。」
「休假?」小蝶有些訝異地:「為什麼?」這可怪了!今天是一週一次的裝備保養日,依照一般軍中的慣例,裝備負責人是不行在今天一早就離營休假去的,至少也得等到傍晚時分,保養完畢,然後將裝備收拾好了之後才能離開。雖然每個連隊裡的裝備都會有個代理人防範未然,可…畢竟只是代理,更何況衛生連的裝備,一向都是由那位做事嚴謹的吳副連在做督導。
「我也不是很清楚…。」小曹:「今天早上在餐廳用餐時,吳副連只是走到我的身邊,交代了我一聲,說是先幫達哥寫個連續三天的假單。」
「事由呢?」小蝶好奇地問。
小曹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瘋狗只交代我寫事假。其他的倒是沒有多說。」
「喔。」小蝶簡短地回應著。
「你等一下就要回去營站了嗎?」剛剛看過假表的小曹,知道小蝶剩下的最後一天休假是排在下個禮拜。
「沒啦!營站現在沒什麼事。那…我先進寢室整理一下東西,晚一點有空的話在聊囉!」直接站了起來,小蝶將放在桌上的一些零食執入手中,然後轉身離開了連辦室。
當小蝶再次經過隔了兩間小寢室的中山室,準備將東西放到士兵寢室時,室內卻突然傳來了一句低沈地嗓音:「等等。」
『等等』?順著傳出聲音的方向,小蝶轉過頭去望向了中山室內。原先自己經過中山室時,小蝶曾經稍稍往裡面隨意地張望了一下,當時只有三個人是待在中山室裡頭的,一個是即將升為下士班長的軍械負責人,另外兩位則是化學與通信裝備負責人。可現在…在那桌面排列整齊的六五步槍前側,卻多出了一副健壯而又魁武的身影。他就站在放置槍身的講台附近,手裡操起一把步槍,槍托向下,槍柄向上,正定定地杵在那兒瞧著小蝶,臉上絲毫沒有顯露出任何過多的情緒。
停下腳步,小蝶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回應,只是隔著一扇開啟的窗台,回望著發話者那雙略帶冷淡的眼睛。
吳軍陽先是垂下眼睛看了小蝶手上的東西一眼,接著再次抬起眼眸與小蝶那雙閃動著微微笑意的雙瞳對望了一會兒。之後,他才冷冷地張開了口:「放完東西之後,在側邊走廊等著。」
不置可否,小蝶依然沒有給出應答。他不過是將手中的袋子緩緩提高了些,從裡面掏出一瓶罐裝可樂,揚了揚,然後轉身消失在吳軍陽的視線之前。
衛生連的側邊走廊,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輕男子懶洋洋似地依靠在那堵有半個人高的女兒牆上。他的手裡拿著一瓶打開過的可樂,依著嘴,正往自己的嘴裡輕輕地啜飲一口。接著,那雙大而明亮的一雙眼眸,露出的是一抹略帶挑釁般地淺淺笑容。
慢慢地踱步到了他的跟前,吳軍陽一臉正色地望著眼前的這名士兵。在午後的陽光照耀之下,他那隨著微風飄揚的紛飛髮絲,閃動著的是黃銅般的耀眼光澤,就連兩簇有著完美弧度的眉毛上頭,彷彿也被染上了一層淡淡地金棕。他…小蝶。一向,吳軍陽對衛生連裡的士兵全都不曾存有過多的想法,就連同為部隊中的其它同袍軍官,他也不是挺在意地。即使…他來到在這個北部風大的新訓中心,已經將近快有一年半了。倒不是因為士官兵們在階級制度上頭本就是屬於對立的兩個面向,也不是因為連上的弟兄在年紀與學歷上面終究仍是存有差異。在心裡,吳軍陽清楚得很,他在這個連隊裡所擁有的一切權利,說穿了!不過就是當初自己在入伍的時候,被迫簽下了那張三年半的賣身契約。可…既然已經身為一名軍官,部隊裡的副連長,更是下屆連長的繼任者,那麼…過去自己從不在乎的人際關係,似乎多少還是得去虛應一番,至少…也得稍微瞭解一下將在自己麾下服務的每位弟兄的名字。
『人名不過是個代號』!
吳軍陽記得眼前的這名菜鳥,在那天晚上…是這麼對著自己說的。也對!那不過是兩三個字拼湊起來的一個名詞…。如果沒有交集,或是…一開始就不打算要有交集,那麼記不記得?似乎也就不是那麼重要。不過…他說…可以叫他『小蝶』?望著這個臉上露出略微狡詰笑容的男子。或許…稱他為男孩也並不為過。畢竟掛著笑意的那一張臉,與資料裡的實際年齡實在太不相襯。單單只以外貌而論,若非事先知情,恐怕連自己都會以為他不過還是個未成年的毛頭小子。
可是…再次審視著手中拿著飲料的小蝶,他臉上掛著的那抹笑容看來確實溫柔可人,但是軍陽並不喜歡此刻由他臉上散發出來的那份甜美,以及…由他嘴角不自覺所流露出的那份過多機靈。那彷彿是在大剌剌地告訴著吳軍陽:『我知道你是誰!也清楚你是副連長!更知道別人說你是隻愛亂咬人的瘋狗。可…偏偏怎麼著?我…就是沒在怕你!』是的!這可不是一名剛來連隊一個多月的菜鳥新兵,在面對一向不苟言笑的自己時,所應該表現出的態度。尤其還是在自己有個秘密…已經被他發現之後。
如果說吳軍陽真擔心某些事情會被揭發?卻也言過其實了點。那晚,與小蝶交談的過程當中,吳軍陽很清楚地知道,充其量,小蝶不過就是耍著小聰明,用著隱諱的文字遊戲逗著自己在玩罷了。顯而易見,因為小蝶認為自己有個把柄在他手中。而他?不過是想在任何情況之下,看起來都要佔盡上風!可…除了那晚,在其它碰著面的時候,小蝶卻又與自己保持著很一般的禮貌關係,甚至連多餘的話都沒有談上一句。就是這麼地狡猾!吳軍陽不禁要這麼想。好像他把自己無意間所透露出的事情…當成了是彼此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一樣。
秘密誰都會有!尤其是在人際網路無遠弗屆的脈絡之中。只有稍稍打聽,沒錯!就只要稍稍地,那麼…很多事情都不可能會被永遠隱埋。如果…你真有想要認真打聽,假若,所謂的秘密不過是人們不會當著當事者面前說出來的話。那麼…難道就只有眼前的這個小子能夠置身事外?
「看來你跟小曹混得挺熟的。」軍陽道。
「就很一般呀!」難道剛剛吳副連有經過連辦室?怎自己會沒有發覺。小蝶將放在圍籬上的另一瓶可樂往吳軍陽的方向遞了過去:「和連上其他的人沒有兩樣。」
接下飲料,『啪』地一聲!吳軍陽順手將瓶蓋打開,喝了一口:「你不該帶回來的。」
「帶回來?喔!」小蝶立刻會意般地:「有求於他,給點小利,應該不為過吧?」
皺起眉頭,實在太大膽了!難得地,吳軍陽竟然覺得自己怎會突然有些惱火。這麼地直言不諱!簡直沒把自己放在眼裡:「你不怕我現在就過去連辦室搜?」
「請你不要!」即使這麼說著,小蝶臉上依然沒有流露任何懼色:「曹班自有分寸,不至於明目張膽,畢竟他才剛升士官,應該不會想讓自己惹上麻煩。」
「不!」這次,吳軍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冷冷地。然後他望向小蝶那雙明眸:「他不是已經惹上了嗎。」
「惹上了?麻煩?」小蝶不自覺地抿了抿唇:「你指的是…?」
「難道是我?」軍陽似笑非笑地望著直盯著自己的小蝶。
腦中轉了一圈,小蝶收起輕佻的態度。他先是低下頭,嘴角微微一縮,過了半晌,當他再次抬起頭時,濃密的睫毛微微一刷,接著有些訝異地:「你『打聽』我?」
沒有答案,沒有表情,軍陽沒有給出回應。
「那裡真有這麼好玩?我以為有了上次教訓…。」將自己手中的那瓶可樂放在牆頭,小蝶作勢向後一仰,先是伸了個懶腰,然後語氣輕鬆地:「給個建議!純喝酒就好。少了我,那邊調的酒總是少了那麼一味。原因?你懂的。而且那邊其他人的手藝全沒我好,如果…你還有閒暇時間問過其他客人的話。」
可怕的思緒,恐怖的連結。吳軍陽忍不住試想,小蝶的腦袋怎會運轉得如此之快?簡直不敢想像,幾乎得要替他鼓掌叫好。這樣的反應,舉一反三的回答,像是直接將自己尚未說出口的謎題給一次解完。
「需要嗎?只要報上你的名號,多的是有人主動提供各種話題。」軍陽頓了頓:「各式各樣!而且…很多。」
從口袋取出香菸,點火,微微吸上一口,緩緩從嘴裡吐了一抹灰煙,小蝶無所謂地:「我不會說謠言一定止於智者!畢竟謠言多半參雜真實。一切端看你要如何解讀。」
「為何需要解讀?」軍陽笑笑地:「那些不都與我無關。」
「這樣吧!讓我猜猜看…。」微微傾身向前:「我可以這麼認為…你不過只是試圖著要警告我…。」小蝶無所畏懼地:「這裡是軍中、部隊、衛生連,所以我最好別玩得過火!」
「我不會把這稱之為是警告。」軍陽抿了一下唇,接著他的嘴角向上一揚,裂了開來:「『小蝶』!我稱那為提醒!」接著,本就嚴肅的臉色倏地一沉,吳軍陽緊盯著眼前的人兒:「因為再沒多久,這裡將是屬於『我的』連隊。」
靜靜地,兩人沒有再出聲交談。吳軍陽知道小蝶正在思考著自己的話。江山或許易改!本性真會可移?酒吧裏頭聽來的那些傳言,在這個風城中的小圈子裡,炙手可熱的蝴蝶可非等閒之輩!即使仍然有人替他說話,就算傳聞如他所言,不見得全是真實,可當時身處PUB裡頭,耳裡聽見的那些所謂的混亂關係,爭風吃醋導致的友誼決裂,在在地只證明了一件事情!『小蝶』…確實是個麻煩人物。不為什麼!就以幾次的交談經驗,軍陽立刻就了解到一件事情:與其事後再和他多費唇舌,不如先把話給說在前頭!這算威脅?還是恐嚇?不論如何…軍陽忽地深吸了一口氣來,這時,他真的有些生起了自己的氣。怎會把自己給搞到這個地步?如果當晚沒無聊到好奇地晃進了那家酒吧,或許很多事情都可以處理得更加理所當然。不過…如果當初沒有在那家PUB裡的邂逅,搞不好…其實根本連一點事情也不會發生。那麼他既不會去無聊地探聽有關小蝶的底細,也一定不會發現到他對自己是否真會造成威脅。但…最糟糕的是…上次的談話,又一次地…勾起了一段自己一直不想再去回憶起的那些往事。是呀!真的是太可恨了!吳軍陽深深地恨著自己,怎會到了現在,還對那種荒謬的念頭仍是久久不忘。
過了好一會兒。「好吧!」微笑著,小蝶伸出了手:「成交!都聽你的!未來的連長。」
「你的保證夠真誠?」吳軍陽看著小蝶露出的一臉天真。
「不然咧!」像是耍著孩子脾氣,小蝶微嘟起嘴:「總得要用時間去證明吧!你說對不對呀?吳…軍…陽。」
傍晚時分,營站辦公室裡。疑惑地,小蝶望著突然現身在辦公室門口的人影。
「你怎麼會來?」不解地看著身穿便服的小曹,小蝶先是往牆上的時鐘望了一眼,『18:30』。依目前的時間看來,連上今天休假的人不是早該離營了嗎。
戴著眼鏡,後方的一雙眼睛微微一揚。「你不是想休假嗎?」不知是從小曹身上的哪個口袋裡頭,就像是變魔術般,突然,一張白紙就這麼晃過了小蝶眼前。
「這是!」眼睛為之一亮!小蝶訝異地:「你怎麼…?」
「哈哈!忘啦?」臉上洋溢著一抹神氣,小曹的聲音滿是得意:「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可是『參一』!」
接下白紙,小蝶看了看上頭所書寫的時間。一天半!這…。再次抬起眼睛,小蝶望著眼前一臉笑意的小曹。
「記住!這次,可是我們兩人之間的…。」那張佈滿短短鬍渣的臉龐,小曹笑得開心,一雙眼睛,猶如一潭深邃的湖水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漾起了陣陣擴散出來的漣漪:「…『秘密』。」
漫步在月色之下,小蝶的腳步輕鬆,步履輕盈。深色的麂皮皮鞋,黑色細絨的牛仔褲,上身套著駝色毛衣,外面多加披了一件淺綠色的短式風衣。畢竟現在的天氣還是有些微涼,即使已經快到夏季,不過半山腰的空氣仍是瀰漫著淡淡霧氣。一條蔓延的小路,拐了幾個微微地彎,忽然定住腳步,回過頭,小蝶望向山下那片燦燦燈火。雖說自己不是第一次對眼前的這座城市有過嚮往,也非首次由高處往下眺望,即使那時…並非是現在身處的這個位置。
對呀!曾經…自己也是有過一些夢想。可現今…剩下的…只有秘密。還有…那個連想都不願去想的該死回憶。點起了一根菸,總是流轉著魅力光彩的雙瞳,忽地,瞬間黯淡了下來。
『他』…那個他…現在的他…是不是就生活在眼前這片燈火裡的某個角落…。還是…他…早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那個…『該死』的他…。
『去死吧!』一聲大喊!迴盪著的地方,卻只在小蝶自己的腦中。
嘻嘻!實在是想太多了!自己不是老早就不再對任何人存有冀望了嗎?真是的!都是那個討人厭的吳軍陽啦!搞什麼鬼嘛?幹嘛跟自己說那些有的沒的,害自己一直平靜無波的心,又一次地被激起了對自己而言是最無意義的無聊水花。
不再多做停留,繼續沿著一條溝渠往上前進。就算如此,小蝶仍是不免在心中仔細地斟酌起吳軍陽在午後對自己所說的那些…他所謂的『提醒』。直到可以透過自己雙眼瞧見一片高大蘆葦叢後方的一棟平房,小蝶這才停下了有些酸疼的腳步。望著眼前那間看來已經有些年代的老舊平房,隱約間,還可以瞧見屋子後方有棵不知名的大樹。
往前,跨過一條細長水溝,來到屋頂鋪滿磚瓦的平房,佇立,深吸一口濕潤空氣。按了按電鈴。過了一會兒。嗯?沒反應?壞啦!
伸手,輕輕地,敲了敲用木頭所做成的門板。半晌,沒人在家。怎麼辦?
突然,眼前閃了幾下白光。屋內亮起了白熾燈的光芒。藉由朦朧的毛玻璃窗櫺,一個黑灰色的人影往大門的方向走了過來。沒有出聲詢問,屋內人影直接旋轉拴緊的鎖頭,接著一把推開大門:「不是跟你說過幾百遍了?出門的時候自己要記得帶鑰匙!」
是的!瘋狗、副連長、你的提醒?我收到了!
成交!未來的連長,屬於你的連隊,相信我!全聽你的!
擺出了最嫵媚的姿態,翹起了最唯美的嘴角,揚起了最誘人的雙眸,發出了最黏膩的嗓音。小蝶看來怎會如此清純?眨了眨眼,語帶俏皮,他對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兒喊了聲:「嗨!達哥!」
OK!吳軍陽…。不過你的管轄範圍…僅止於在…衛生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