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en Lee的部落格

紅十字軍~第二部

第二十章~投票~

「我覺得大家似乎都太著重於『法』這個方面，反而忘了『情』與『理』這兩個部分了。」康排吞了吞口水，他謹慎地發言道：「我覺得李班當時的態度也許不夠…嗯…也許是沒有尊重到林排的感受。但是他也是因為發現了黑皮受傷，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言行不是嗎？換句話說，李班他比我們更加注意到士兵們在操課時的安全。就以這次的事件來說吧！黑皮受了傷，李班是第一個發現到的，雖然軍中講求的是服從與紀律，不過弟兄們安全問題，大家難道就不該小心和注意嗎？於『法』來說，李班的態度是有些不對，但若是換個角度來看的話，士兵要是受傷了，我們確實應該要立即停止訓練的。」

林排氣沖沖地打斷了康排的話：「哦？那麼你的意思是說…我沒有注意到士兵們在訓練時的安全囉？當時黑皮受了傷，他自己有來向我反應嗎？他可以這麼做的，但是為什麼他卻悶不吭聲呢？更何況那也只不過是一點點的皮肉之傷，如果只為了那麼一點小傷就要放棄訓練的話，那麼全連有超過三分之二的人，根本就不夠格來操課了！」

聽見林排那股囂張的氣焰，我忍不住地反唇相譏：「是嗎？看看你自己說出口的那些話：『受一點皮肉之傷，就要放棄訓練？那麼全連有超過三分之二的人，根本就不夠格來操課！』弟兄要是聽到了，試問有哪個人敢來向你反應？以你說話的那種口氣…。」

「夠了！難道你就不能少說幾句？」吳連突然大聲地斥責我，我只好忍住原先還想要說的話。但是心中卻也憋滿了一肚子的氣。

康排被林排和我這麼一打個岔，他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要如何接話下去。

「好了！好了！大家稍安勿躁！冷靜一下嘛！」副連長接下了康排原本要講的話，繼續說道：「不過於『情』字看來的話，我倒是覺得李班算是『情有可原』啦！既然開了人評會，我想人評會的目的不是以處分為主，而是聽取大家的意見，在從中找出最適當的處置。所以我並不覺得應該由『一個人』去做出決定！更何況是當事兩造中的…『其中』一人！」副連長的話中。刻意強調了人評會可不是林排一人能夠說開就開，說散就散的。他接著不改嘻皮笑臉地：「既然林排已經有了送簽呈的打算，那麼又何必要開這場人評會呢？不過既然開都開了，我想…不如就用投票來做決定吧！在場所有的人全部都要參與投票，以票數來決定李班是否需要送禁閉室。如果贊成的人數超過過半的話，那麼就依照林排的簽呈實行，將簽呈交給營長去做定奪。但是如果沒有過半…那麼一切就交由連長去做裁示。大家覺得如何呀？」

林排當然聽得出副連長口中的調侃。他現在看起來雖是滿臉怒容，但也不便表示其他意見，畢竟當初人評會可是他發起的。

而我呢？我當然也不願意將自己的命運，交由眼前的這些人去做決定。因為到時候要被關禁閉的人可是我！而不是這個老愛出一些餿主意的副連長。不管如何…現在的情勢對我不利，我可不想白白地讓林排稱心如意。

林排口氣有些衝地對著副連長：「我沒意見！反正今天是一定要做個處理！如果真要由大家投票決定的話，我希望大家最好先想清楚，到底是『軍法』重要？還是『人情』重要？」林排在最後的幾個字，特別加強了語氣，似乎是故意說給眾人聽的。

「好吧！那就這麼決定囉！」副連長一說完話，他馬上起身：「等等我喔！我去做籤條，大家等我十分鐘。」他一說完，就一溜煙地離開了連長室，留下滿室的人，各自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面，沈默不語。

這十分鐘過得還真不是普通的快。副連長回來時，手裡拿了十幾張紙條。他分發給眾人一人一張，然後對著室內的人們：「我希望大家仔細想一想，這件事情是否真有必要弄到這麼嚴重？林排說的沒有錯！軍令是很重要的！而李班的作法雖然…嗯…有欠妥當，不過他還是基於對弟兄的安全考量，所以才會因此而失態的，但是這確實也不足以讓大家去學習就是了啦！反正既然都到了這個地步，我想就以不記名投票做為結尾吧！贊成的人在紙上畫個圈圈，不贊成的話就打叉吧！」

眾人在拿到了紙張之後，每個人都低下了頭，在籤條上面做了記號，最後交由副連長收齊。

副連長：「嗯！這樣好了！一一唱票雖然刺激！但是對雙方當事者來說，卻又太過緊張了些，這樣也不太好。我怕到時候有人心臟病發，那也挺麻煩的！所以不如就由我和連長到前面的連長室開票，最後直接宣布結果。而輔導長就當作見證人。還有！還有！林醫官你也一起來吧！免得到時候有人說我在這當中動手腳喔！」

被點名的輔導長和吳連搖搖頭，對副連長一副兒戲的態度不以為然。但他們還是了起身，離開連長室中的小寢室，到了前面去。林醫官在離開前，他走到我的身邊，摸了摸我的頭，示意我不要緊張，然後也跟著出去了。

剩下來的人全都安靜無聲。每個人的呼吸變得沈重，對即將開票的結果，大家都感受到一絲緊張的壓迫感。現在每個人的心中都在想些什麼呢？康排的臉色凝重，林排的臉色陰晴不定，蔣班的頭還是低垂著不敢看我，至於小曹的臉龐上…我也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而我自己呢？現在的我…反而有些坦然了。

我忽然覺得自己的命運，竟然得要交由眼前的這群人去決定？這個世界瞬間變得讓我感到既荒誕又可笑！但是…自己卻又無力去改變些什麼。這就是軍中的世界嗎？不！這是個小型的現實世界！只不過…它縮小到由十幾個人，就可以去決定一個人的未來！

過了五分鐘後，副連長、連長、輔導長以及寶貝都走了進來。

副連長臉色凝重地：「開票結果出來了！我想…就由林醫官幫我們宣布結果吧。」

全部的人都看向了林醫官，而寶貝卻只看著我。

寶貝的嘴巴張開，吐出了幾個字，也宣判了我…接下來的命運。

「十四票對三票！所以…。」寶貝停頓了一下。

「所以關於這次的人評會…李班可以不必送去禁閉室！但是！他還是必須受到適當的懲處。至於罰則是什麼？就交由連長去做定奪吧！」林醫官說完話後，他微笑著走到我的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

十四票對三票？

這樣的結果讓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

蔣班張大著嘴，但是他臉上的笑容也隨即浮現出來，而康排更是衝著我樂得合不攏嘴。林排愣在一旁，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小曹的臉色則是變得更加地鐵青，他依舊坐在角落邊，保持著沈默。至於其他的人似乎也對人評會竟是以如此的結局收場，感到不可思議，彼此相視，不發一語。

而我…我也被如此戲劇化的結局給嚇了一大跳！

本來還以為自己已是在劫難逃！想不到現在竟會絕處逢生？但…這…這怎麼可能呢？

林排面對這樣的結果，他立刻起了反彈，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不可能！我要求驗票！」

連長瞥了林排一眼：「怎麼？難道你認為我和輔導長會幫忙做票？」

「我…我只是說…。」林排簡直氣炸了！但是他隨即又恢復了冷靜：「我是說…雖然比數是十四票對三票！但是至少仍有三個人不認同李班所做的那些行為吧！而且我認為此次的事件本來就情節重大！我還是會將已經寫好的簽呈送上去給營長做裁決。不過…我會加上這次人評會的結論，讓營長做為參考的佐證，以示我對這次會議的尊重。」

在場所有的人，全都被林排所說的話給愣住了。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林排對人評會所開出來的票數不願接受？他還是堅持要將我法辦不可？那麼…剛才開這場人評會的用意何在？

康排不滿地首先發難：「林排！難道你不遵守之前副連長所說的投票制嗎？既然如此，你之前為何不直接拒絕就好？現在結果都出來了，你卻又反而更加堅持要送上簽呈，既然如此！當初你又何必讓大家像白癡一樣，白忙一場？」

林排被被康排口中的抱怨給惹惱了，他的火氣瞬間又爆發出來：「我身為一個軍官！當然有屬於我的權力與職責！我願意接受召開這次的人評會，純粹是給李班一個解釋的機會！但是你也別忘了？就算沒有這次會議，我仍有資格直接將簽呈送給營長！」

林排說到這裡，他看了吳連一眼：「但是我基於對連上主官的尊重，所以勉為其難地答應了連長舉行這次的人評會。況且我也給了李班說明的機會，也讓在場的大家表達出各種正反意見與想法！如今我要送上簽呈最主要的原因，還不是基於連隊的紀律和部隊管理的制度，所以…。」林排又換回了他冷酷的語氣：「簽呈我是送定了！不過我剛剛也說過，我會將這次的會議的容做個整理，一併呈交給營長。這就是我要做的！任『誰』也不可能改變我的決定！」

現場的氣氛變得複雜而詭譎。

連長顯然被林排給氣得臉色極度難看，而副連長在一旁也好不到哪去。尤其是在他提出來的方案，竟然被林排給任意推翻，而且還是在宣布了有利於我的消息之後，這也讓副連長感到自己並未受到尊重。至於那個才剛來連上不久的輔導長？面對眼前的緊繃狀況，他只能一臉不知所措，不知該要如何是好。

全場又恢復成了鴉雀無聲。全部的人都定在室內，誰也不願意開口打破眼前的僵局。

「好吧！就照林排所說的去做！」我開口了。

「既然林排都已經做出了決定，那麼就依他吧！」我冷冷地看了林排一眼：「不過我這裡也有一張簽呈要轉交給營長。但是我想以我的層級…應該還是必須先經過連長批示過後，才能麻煩林排明天『順便』幫我一起轉呈上去。」伸出手掌，我將放在口袋裡的一張對折紙張拿了出來，然後交給最接近身邊的人，請他幫我傳到連長面前。

所有的人對於我這突如其來的作為，感到困惑不已。但是他們還是將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吳連手中的簽呈上面。

吳連拿到紙張之後，他看了看我。然後慢慢地攤開那張簽呈，仔細地閱讀起來。過了一會兒，吳連傳給了輔導長，接著又轉交到副連長的手中。眼前大夥全都將注意力放在張紙上面，等著副連長宣讀裡面的內容。

副連長的嘴角露出了淺淺地竊笑，但是他隨即就收起笑意，輕咳了一聲，接著嚴肅地緩緩唸出內容：「這張簽呈上面…李班的意思是說…他要彈劾林排在操課時…涉及不當管教！以及未遵守師長頒佈的『受傷後，必須立即停止訓練的條文』。另外還有…還有深夜時有人在連隊內飲酒作樂的不當行為。」

大家全像是傻了眼，回過頭來看著我。

是的！蔣班當時沒有出面幫我提點的地方，其實我早就全寫在這張簽呈上面。

原先我並不打算使用這招的！尤其是關於後半段在軍中飲酒作樂的那段敘述。畢竟在軍中喝酒的行為，是每個部隊之中或多或少都有的私下惡習。這…有誰會不知道呢？但是一旦寫成白紙黑字，而且又是要送去給營長批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當然喝酒這個問題，可不是只有軍官們才會做的。在衛生連裡的『士官』當中…不也有個人，可是嗜酒如命嗎？

而我呢？如果是過去的我，一定會被大家臉上的表情給逗得哈哈大笑吧。但是現在我可不想表現得太過誇張。可…我那微翹的嘴角，還是洩露出一絲的愉悅。我將目光移向小曹身上，我臉上掛滿的冷笑，這下終於可以和他彼此『相互輝映』！可惜的是…現在的小曹早已面無血色，一臉陰鬱。

林排在聽聞副連長宣讀出的內容，他的臉色也變了樣。他惡狠狠地瞪著我，不甘示弱地：「好呀！那麼我們就一起送上去！看看到時候營長會怎麼說？」

「無所謂！」我聳了聳肩：「當然囉！這個簽呈…不會只有一份而已！」

我又拿出了另外一張，在手中揮了揮：「陸總部那邊也會收到相同的一份！不過內容…就不會只像副連長手中的那張這麼簡單了。裡面我會如同林排一樣，附上洋洋灑灑的一篇上千字的作品。」我斜睨著林排：「你可以去問問輔導長，他每週都必須批閱我寫的莒光作文簿。我想…我的國文造詣應該還算不差！所以『相信我』！那會是一篇『好』文章的！」

這算是恐嚇嗎？從林排臉上的表情看來…應該是吧！但是恐嚇排長犯了哪一條罪呢？我不知道耶？我想還是應該先去請教一下林排才好！畢竟『他』一定比我還要清楚才是。

林排被我的諷刺氣得簡直就要七孔生煙。他也開始反擊：「看吧！你們都看到了！看看他那是什麼態度？現在你們看清楚了吧！」

我一副懶洋洋地：「是喔？對呀！大家看清楚了吧？看看他那什麼樣的嘴臉？大家看清楚點！免得將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夠了！你鬧夠了沒？」吳連大聲地吼了一句。

我被吳連宏亮的嗓音給震得喉頭一縮，只好噤聲，不再繼續賣弄口舌。

林排見吳連對我發飆，他可得意了：「大家總算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吧？看看他那副尖牙利嘴的德行，簡直就是…。」

吳連轉頭看向林排：「你以為我說的只有他嗎？你也給我閉嘴！」

林排被吳連罵了一聲，他這才收起幸災樂禍的笑臉，擺出一副晚娘面孔，站在一旁不再多言。

吳連不悅地：「看看你們兩個！為了這麼一件小事，你們就可以把整個連隊搞得雞犬不寧！你們以為自己很行嗎？在我看來，一個是該送禁閉！另一個根本就該檢肅！到底有什麼好吵的？非得要鬧到這個地步，你們才肯善罷甘休是嗎？那麼現在通通給我聽清楚了！這件事就給我到此為止！李班是一定會受到處分，不過是以『我』的版本為主！至於林排…。」吳連壓低了語氣：「我希望你最好搞清楚！你現在是待在誰的連隊裡面服務？如果你認為這裡的環境，你無法適應的話，我可以讓你請調到別旅去。只要你送上轉調的簽呈，我一定馬上簽字，並且立刻就送交給營長。這樣…你聽懂了嗎？」

吳連接著朗聲對著室內的一大群人宣佈道：「大家都給我聽好了！現在就給我解散！五分鐘之後，我不想看到還有半個軍士官還在營舍遊蕩！現在就走！」

連長的命令讓眾人面面相覷。最後，大家還是一個個安靜地魚貫離開了連長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