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en Lee的部落格

紅十字軍~第二部

第二十二章~堡壘~

絕對的沈寂，絕對的…黑暗。

地表不斷冒出灼人的炙熱煙霧。而我獨自一人站在這片無垠的大地之上，毫無遮蔽，全身赤裸。我不知道方向！我不清楚未來！我該如何選擇？我要往哪兒走？而這裡…是？

對了！這裡…？我好像…曾經…來過『這裡』？

是的！沒錯！我忽然憶起上次在這個地方，我的膝蓋骨還在行進間斷成了兩截，於是我連忙摸向了自己的左腿處。這次…我的腿…它還在。

雙腿仍在，這讓我暫時放下了心。

但是…奇怪？這裡究竟是…。

我努力試圖調適著自己的瞳孔，但是這次卻和上次一樣，沒有半點光線可供我將周圍的一切瞧個仔細。這個地方…讓我覺得有點迷惑，也讓我感到有些怪異。我…又來到了相同的一個地方嗎？可…這次我的腿是健在的！而這…？為什麼…我又會出現在這裡？

突然！遠處一道光柱從黑暗中筆直地射向地面。

那裡…是？我的身體突然輕盈地浮了起來！

我發現自己彷彿能夠不受任何的重力影響，開始緩緩地在空中飄動著，而且還不受控制般地，自行往光柱的方向開始飄去。此刻的我，腦中沒有摻雜一絲多餘的想法，空空地，就像是整個人呈現在發呆時的狀況當中，但是…我不是從來都沒有真正發過呆嗎？這種感覺…是在無意識時，才會出現的一種感覺嗎？不過…如果真是無意識的話，那麼…我又哪來的這種『感知』呢？

話雖如此，然而我只知道自己變得…好輕鬆！好舒服！身體內…彷彿空蕩蕩地…。

閉上了雙眼，我享受著此刻難得的寧靜。

在這個空間裡頭，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著所謂的時間概念？我不明瞭自己究竟飛翔了多久？只知道偶而睜開眼睛的時候，那道光柱變得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巨大。光柱上方所散發出的光芒，是一種淡淡地乳白色，柔和而不刺眼。和周遭的深沈黑暗形成了強烈對比。在漂浮的這段其間，我還發現自己原本的短髮，變得越來越長！如今已經超過了我的肩膀，直達腰繫，甚至還在不斷地生長著。在前方那道光柱的照耀之下，髮絲整個飄散在空中，顯現出那黑如墨般的烏亮光澤。

又不知是…過了多久。

耳際邊那輕拂的微風，彷彿越來越小。我漂浮的速度也慢下來，盈弱的身體漸漸地開始往下沈。當我的身體停了下來，腳底碰觸到光滑的地面上時，我只感覺到…冰涼涼地。

站在光柱前方，我看見光柱深處，有一座聳立的尖塔被隱藏在裡面。抬起頭，我仔細地觀察著被光柱所籠罩的那座高塔。那是一座彷彿由冰晶所建構而成的堡壘，表面看來堅硬無比，卻有著許多突出的尖銳枝芽，從城堡的牆面上岔了出來，呈現出一種不規則的詭異形狀，將整座堡壘給團團包圍住。

面對著眼前矗立的尖塔堡壘，我感到一絲疑惑。但是不知怎麼地，我不自覺地伸擁有斷掌的那隻右手，輕輕地撫摸著堡壘表面的一塊平整處。很意外地！右手斷掌上的那道掌紋，倏地閃過一股刺痛的紅光！就像是被尖銳的刀子給劃上了一道一樣！接著，我的手掌卻筆直地穿過了由冰晶所築成的那堵牆面。

這…這是可以穿越的？

跨出一步，我的每個細胞就像是被電流通過般，麻麻地！接著整個人就進入了水晶塔的內部。

塔內的光芒亮得刺眼！我不禁瞇起雙眸。等到眼睛逐漸適應光線之後，我才小心翼翼地慢慢睜開眼睛，觀察起堡壘內部的情形。

塔內的表面不若外頭般凹凸不平，反倒是筆直而平滑，還流轉著七彩顏色。空間之中，不時會出現如同極光般的炫麗幻影，時而顯現，時而隱沒。裡面的空間看似還蠻大的。牆面每隔一段小小的距離，就多出了一個窟窿，一個個整齊排列，沿著順時鐘的方向，成螺旋狀往塔頂繞向高不見天的頂端。

緩緩地，我走向了其中一個凹洞，往裡看去。赫然間！我被眼前的景象給愣得說不出話來！

凹洞內有一具由水晶雕刻而成的人像！它看來栩栩如生，連眼神都是那麼地活靈活現，臉部的表情也是清清楚楚，就像…就像是…『活』的一樣！只不過…『它』是由水晶雕刻而成的。

踏前一步，我想再看個仔細。

眼前這個雕像的臉部…看來方方正正，濃眉大眼，眉頭緊縮，一臉嚴肅，鼻梁上還掛了一副眼鏡，面部表情憂鬱而顯寂寞。但是我卻立刻就認出他來！

他…他是我的…『初戀情人』！

為什麼這裡會有『他』的雕像？他…！

我連忙望向不遠處的另一個凹洞。裡面也有著一座雕像，但是雕像卻是我專科時的一位好朋友。我又看向了另一座，再一座，又一座…。每個雕像全都是我所認識的人，也都是曾經和我有過接觸的親朋好友！還有我曾經…交往過的對象…。

這些…是誰塑成的？

忽然！我被一個破碎的身影吸引住了目光。光著腳，我走向了那個地方，蹲下身體，拾起腳邊的一塊碎片。在那張破碎的臉龐上，我也…認出了他來。

是他…。

他是我十八歲認識的那個大學生。他的雕像裂成了無數的碎片，散落一地。

對了！他已經…死了。

站起身，我繼續沿著螺旋狀的階梯向上攀爬。沿途上，我望著每一座水晶雕像的身影，也默默地在心中唸出了他們的名字。有我的父母、我的兄弟、我的姊姊、有讀國中時暗戀的老師、專科時期的摯友、有看起來還是小孩的國小同學，還有愛漂亮的小蝶、愛搞笑的阿桂、和…！我停下了腳步。

達哥…。

我靜靜地望著達哥的雕像，它看起來和離開我的時候…一模一樣。伸出手，我在雕像的臉龐上輕輕地撫摸著。達哥他…也在這裡。而另一邊的是…小曹。

小曹的臉頰消瘦，看起來陰鬱而帶著憤怒。

這裡究竟是…？

難道…這裡是我所構築的世界？這是…夢嗎？人有可能在夢中…意識到自己正在作夢嗎？還是…眼前的一切，不過也只是夢中的另外一場夢而已？

站在半空中的階梯，我回頭看著走過的地方。現在我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見每個凹洞內的雕像。這些全都是我所認識的人們！我這才發現到，原來每座雕像所呈現出來的表情，其實都代表著他們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慈愛的母親、嚴肅的父親、愛笑的那位專科同學、落寞的陽光男孩、面露感傷的夢中情人、喜孜孜地小蝶、還有那個…早已化為一堆頹土的…大學生。

這裡難道是…所謂的內心世界？

那麼裡面的每座雕像對我而言…是否都具有意義？

再次望著諸多的雕像。全是我活到目前的人生裡頭，所遇到的每個人物。在我的記憶裡，他們是那麼地深刻！那麼地令我…難以忘懷！

那麼…我的未來呢？又會遇到什麼樣的角色？

向前走了一步，我看向下一座雕像。但是這個…沒有臉！

一具沒有臉部的的雕像？沒有輪廓…也沒有表情！為什麼？

這座雕像為什麼沒有表情？為什麼沒有臉？他…是誰？

如果按照我的推論看來，他應該是對我有其意義的呀！即使他和小曹一樣，與我的關係是處在互不相讓。但…？

盤起腿，我坐了下來。靜靜地望著雕像，思索著這個人影。

過了良久。天空中忽然出現一抹淡淡光芒，我的雙眼被那股突如其來的微光所吸引。

光？

雕像的臉上這時突然也流轉起與天空一樣的光芒。

就在我將目光移回到雕像的瞬間，整個身體卻像是失去了地面的支撐，急速地向下墜落！

慌張地伸出雙手，我在空中胡亂抓著！我記得之前自己爬的高度並不算高，但是身體卻有如墜入一個無底洞般，沒有任何停下來的跡象！而且越來越快！我隨即轉而望向暗無天日的黑暗底端，這時四周的水晶牆面卻開始迅速地崩塌裂解！變成了一片片的水晶薄刃！劃破了我的肌膚！刺傷了我的臉頰！坎進了我的關節！

咬緊牙關，我只能任由自己的身體被切割出無數傷口！

鮮血流出的速度，還趕不及我急墜的速度！我回過頭去，看著頂端的那道光芒，一個巨大的水晶碎片，卻在這時硬生生地砸中我的胸口，刺穿了我的胸膛！

我的口中吐出了大量血液！濃綢的鮮血染紅了我的身體，我全身無力，根本就無法拭去那即將流入眼裡的紅色液體。

我…會…死嗎？

一股急速的上升氣流形成了強大的力道！它從我的身後像是強烈颶風，將我整個人捲向了上空，不斷地推動著我那氣若游絲的軀體。

勉強睜開那雙朦朧的眼睛，我望著上方那道不斷增強的光芒…。

那道光…好溫暖…。

它漸漸溫熱了我的身體。原本被劃開的傷口逐漸開始癒合，復原到連一絲的疤痕都看不見。

我的眼睛直視著強光。那道光卻愈來愈亮！如同『太陽』般讓我的眼睛起了一片白花！突然！一張臉…悄悄地出現了！

他…是…誰？

努力地強逼著自己，我不肯將雙眼給闔上。

右手掌有股熱量開始被灌入。慢慢地，溫溫地。忽然！那股灼熱的溫度瞬間被升高到我無法承受的熱度！

受不住痛！我使出全力，放聲地尖叫出來！

倏地張開雙眼！我用力地大口喘氣！

這時我才發現，自己全身留著大量汗水，而我那冰冷的右手…正被另一隻強壯的手掌給緊緊地交握住。

我…我看見他了！那道光芒背後…隱藏的…那一張『臉』！

他…？他是…！

『吳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