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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十字軍~第二部

第二十二章~堡壘~ (達哥番外篇)

眼前的女孩長得真的很可愛！她的手裡持著一隻麥克風，口中發出溫柔地嗓音，正在唱著一首經典老歌『我只在乎你』。

女孩唱著唱著突然轉過身來，俏皮地看了我一眼。她現在笑起來的樣子，有那麼一點點日本偶像劇裡頭，淘氣女孩的感覺。我不好意思地微笑以對，心理反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和同事一起到KTV裡唱歌，而我真的是被他們給半強迫硬押來的。每次公司內部的聚餐，我總是以家中有事為由，作為婉拒參加的藉口。但是日子久了，也總被那群女同事埋怨說：『來公司都這麼久了！怎麼還是這麼不合群！』

如今…我來了。

這也是我第二次上KTV唱歌。之前的那一次是因為夜大畢業時，參加過謝師宴之後，和全班三分之一的同學一起去的。那次我純粹參加，並沒有唱半首歌曲。關於流行歌？我根本就不懂，也懶得去聽。除了過去偶而經過妹妹的房間，聽到她房中流洩出來的廣播音樂之外，我對音樂簡直一竅不懂。因為…在過去的日子裡，我連打工的時間都不夠了，哪還有什麼空閒時間會想到要去唱歌？更何況平時累得根本就只想好好地休息，睡個飽覺。要我多花那些無意義的金錢？去做那些無意義的消費？還不如多存點錢，將來拿去好好地轉投資比較實際一點。

一位打扮入時的女同事從一旁的沙發椅起身，她走到我的身邊，坐了下來，小聲地對著我道：「阿達！你在幹嘛？發什麼呆呀？」

「喔？」我笑著：「沒有呀！聽你們唱歌。」

女同事接著緩緩地靠近我的耳邊：「你覺得…『她』看起來怎麼樣呢？」

我一臉納悶地：「誰？誰怎麼樣？」

女同事給了我一個衛生眼：「就是現在唱歌的小雨呀！」

我故做迷糊：「喔！還好呀！長得…嗯…蠻可愛的。」

女同事神秘地：「怎樣？要我幫你好好地『介紹』一下嗎？」

我連忙開口拒絕道：「不！不用了啦！」

女同事接著眼神曖昧地：「哦？害羞囉！怕什麼嘛！男未婚，女未嫁。而且人家現在可沒有男朋友喔！你不是也沒有女朋友嗎？不如多認識看看嘛！我可是把我自己最好的姊妹淘留給你耶！」

我故做鎮定地：「哦？喔！不…不用了啦！謝謝。」

女孩一曲唱畢，下一首歌的前奏又響了起來。女同事將麥克風交到我的手中：「去嘛！這首歌是『今生註定』，男女對唱的經典歌曲之一喔！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不會唱吧』？」

唉！我還正想說我不會呢，想不到竟然被她給搶先了一步。

「不管啦！試試看嘛！很多事情不都要『試試看』之後，才會知道到底『合不合』嗎？」女同事意有所指。她拉起我，將我推向了那名女孩身邊。

女孩害羞地笑著，我也只好尷尬地陪著笑臉。

回到家已經一點鐘了。看著冷清的家裡，我順手將公司車的鑰匙丟到客廳桌上，然後才到浴室洗了個澡，換上寬鬆的背心和短褲。躺在床上，我望著用木板隔成的天花板，想著離開KTV後的那些事情。

同事們故意將我和女孩湊成一對，要我『順便』送她回家。明明就不順路的，不是嗎？不過這樣的用意，也已經夠明顯了。他們是想撮合我和那個留著長髮的可愛女孩吧。基於禮貌，我還是將女孩送到了她家門口。女孩和我說了聲謝謝，我也要她快點進去。

等到女孩進入家中之後，我才驅車回到位於南港的住處。

想到這裡，我煩躁地翻了個身，走到衣架邊，從襯衫口袋裡，拿出了香菸抽了起來。

我望著窗外城市的燈火。離家不遠處的路燈上，圍繞著許多不知名的小蟲在那兒飛舞著。冷空氣圍繞在我的四周，但是…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涼意。

現在這個家…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有股蒼涼的情緒，從我的心中慢慢地升起、放大！就像是由一個點般，開始順著逆時鐘旋轉，漸漸地從心中擴散到了我的全身。

妹妹搬出去了！弟弟也被國外的親戚接去讀書，離開了台灣。而母親…她…。

這個世界…彷彿只剩下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無依無靠。

一直以來，我總認為自己是孤獨、是寂寞的。而且我也已經習慣了那種近乎麻木的感覺。雖然過去在這個家裡，有母親、有妹妹、還有弟弟。父親則在我國中時，就因酒精中毒而離開了人世，只留下我們母子四人相依為命。

對於父親的死，我反倒像是解脫般，鬆了一口氣。當初我是恨父親的！他留下了我們孤兒寡母，就像放棄了責任和義務，突然撒手離開了這個殘酷又現實的世界，完全不管家人的死活。但是上大學之後，我卻打從心理可憐他。當他還活在世上時，或許…也曾經想過要好好地照顧這個家吧！雖然…他從來都沒有做到這點。除了我還年幼時，依稀記得的那一束花，那就是父親留給我唯一的溫暖，也是我記憶裡唯一見過的一次父愛。

國中之後的我，其實並不太願意去面對母親。因為我只要看到母親的滿頭白髮和凹陷的臉頰，就會想起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而母親終日為了金錢煩惱的臉孔，也讓我看了既痛心又無力。最後…在我的人生裡，就只懂得要不斷地打零工，要不斷地努力掙錢，就為了讓母親緊皺的眉頭，能夠稍稍舒展一下。

而我自己呢？看見和自己同年齡的朋友們…。我又何嘗不想和他們一樣恣意地揮灑青春？活得陽光？活得耀眼？

或許在某方面…我也是恨母親的吧。

我恨母親將失去父親的情緒，一直留置在整個家庭的氛圍裡。即使她知道父親生前愛喝酒，卻還是縱容他將我們辛辛苦苦賺來的錢，拿去買家中唯一最不需要的東西，之後卻又只懂得躲在房間裡頭偷偷地哭泣！只懂得要我多忍耐，總勸我要好好讀書，別再去管錢的事情。然而…她始終忘了一件事：想靠母親那有殘缺的身體，要賺到足以支撐起整個家庭的金額！談何容易？而當時的我…也才不過才剛滿十五歲而已。

在這個世界裡，瞭解我的人，除了妹妹之外，大概沒有別人了吧？畢竟她是和我一樣看著這個家庭，從快樂轉為墮落的。她和我一樣經歷了打零工的童年，他看過父親酒醉後的醜態，看見母親由一個豐臾的女性，變成了乾瘦的老婦。但是…妹妹和我最大的差異是：她敢說！敢講！敢抗議！敢表達！從某方面來說，她比我更加地堅強！

我習慣性地將一切隱藏在心中，而她卻表露在外。雖然妹妹的個性剛烈，卻也還不至於學壞。她自給自足讀完了國立專科日間部，畢業之後也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家庭，每個月還拿一萬塊錢回家，算是貼補家用。

在她離開家裡的那天…她語帶哽咽地告訴我：「哥！不是我不愛這個家！而是這個家…從來都沒有『教』我如何去愛！」

我瞭解她的！所以…我祝福她…。

我說服母親讓妹妹搬出去住，在這個家裡…只需要有一個人受苦就夠了。我並不偉大，但是…就讓我獨自一個人去扛吧。

我將菸弄熄，又換了一根。這次我拿出的是另一包菸，這是…他愛抽的牌子。

點上火，我聞著這個有些熟悉的味道，幻想著他還在我的身旁。雖然…他早就已經不在我的身邊了。

抬起頭，我望著星空。月光柔和地照在我這個落單的身影。

他曾說過…他像是月亮！而我…就是他那唯一的一顆星星。

但是現在的我…真的好寂寞！真的好希望他就在我的身邊！

我在這裡！你在哪裡？

我知道的…我當然知道你在那裡！

我…我還有資格去找你嗎？我真的…該就這樣放手？

放棄那個世界上第一個帶給我光芒的人！放棄那個告訴我什麼才是『生命』的人？

不管如何…現在的我，只希望他就在這裡，好好地抱一抱我。

就只要輕輕地…抱著我這個…不斷抽動的…肩膀。讓我知道…我不是…孤伶伶地一個人。

讓我知道…原來我…。

還有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