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en Lee的部落格

紅十字軍~第二部

第一章~昏厥~

今年十二月的天氣非常涼爽，並沒有如同去年般來了個冰冷的大寒流。不過話雖如此，我還是套上了軍中配給士兵們冬天時所穿的那件迷彩外套。

獨自坐在三營餐廳外頭的木椅上，我順手點起了一根菸。屬於我的通信裝備現在正陳列在餐廳出入口處的後門旁邊。而我則是任由自己發著呆，腦袋中空空一片，沒有去思考任何的事情。這…已經成了我單獨面對自己一個人時，所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種習慣。

自從達哥離開了營區之後，我整個人就失去了所有的生活重心。每天不是跟著部隊出操上課，不然就是帶著隊伍在營區內出公差，生活可以說是一成不變，單調得可以。不過原本就該是單純的軍隊裡頭，難道還得去期待會發生什麼新鮮事嗎？我想…應該是不會再有了吧。

雖然還是身處於部隊裡的同袍之中，但是現在的我卻已經很少顯露出自己的真性情了。我變得習慣去壓抑自己的思緒，不讓自己去思考太過複雜的事物。這樣的狀況…算得上是一種自我成長嗎？在經歷了之前的那麼多次的愛情之後，我真的成長了嗎？還是…我只不過又用了另外一種方式，去武裝那個害怕受傷的自己而已？

唉！剛剛才說自己已經習慣不去思考太多的事情了，怎麼現在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但…至少我確定自己還是從中學會了一點：那就是『隱藏』！隱藏住自己的真實情緒、隱藏起自己的真正本意、隱藏所有的一切一切！

不過…要將其粉飾太平，好像並沒有當初所想像的那般困難！而且我倒覺得自己似乎還挺得心順手的呢！也難怪過去朋友總是說我的適應能力很強。是嗎？或許…我該感謝我的太陽星座是落在牡羊上吧！

我看見小蝶從營站處走了過來，而他也看見了我，正在對著我揮揮手，靠了過來。

「李班！你在幹嘛呀？」小蝶從提著的袋子裡面，拿出了一瓶罐裝咖啡交到我的手中，順勢也坐了下來。

「沒有呀！待在裡面太無聊了，所以出來透透氣。」我打開飲料喝了一口。

「喔！對了！這次的高裝檢，通信裝備是放在三營陳列的。既然都離營站這麼近，你有空就多來營站找我聊聊天嘛，我一個人待在營站裡也怪無趣的。」小蝶翹起二郎腿，也點上了菸。

我聳了聳肩：「這次可能沒辦法囉！因為這次陳列在三營的裝備有工兵、通信和化學裝備。三個負責人中，只有我一個是班長，連長還特別交代我要負責看管好所有的裝備。而且上次我的裝備卡掉了，好險是被別連的人送回連上，所以不算是『遺失』，連長也因此沒有處份我。但是我知道其實他還蠻生氣的。因此這次我還是自己看緊一點比較保險，免得到時候又出包了。」

小蝶替我打抱不平道：「可是上次掉又不是你的錯呀！是你的代理人小湯把裝備運回連上時，掉在路上的耶！」

我：「你別忘了？小湯他實質上接的是行政！而且裝備卡上面的名字填的是我，又不是他，真正該要負責任時，我還不是一樣脫不了干係。上次好險是被隔壁的通信連撿到，要是被別的人當成垃圾去處理，我看那時候我可真的是會吃不完兜著走的。」

「也…也是啦。對了！那經理裝備是陳列在哪呀？」小蝶突然脫口問出了一句，但是他似乎發現自己失了言，當場立刻噤聲。但是我們兩人之間的氣氛，還是瞬間降到了冰點。小蝶小心翼翼地瞄了我一眼，然後不發一語。

看見小蝶緊張兮兮的模樣，我忍不住笑了笑：「經理裝備喔！陳列在我們營的餐廳裡呀，不然連上為什麼要在中山室裡用餐。你豬頭喔！都來連上這麼久了，連這都還不知道。」

小蝶嘟起嘴來，瞪了我一眼：「罵我『豬頭』？人家哪裡像豬頭了呀？別人都嘛說我是『仙女下凡』耶！」

「好！好！好！算我失言了好嗎！我們的『好』仙女就原諒我囉！」我故意岔開話題：「對了！你提大包小包的零食飲料要去哪兒？」

「喔！對耶！我還得趕快送回去連上，不然可就真的會被『他』罵到變成豬頭了。」小蝶說完話後，他起身提著袋子，準備往連上的方向走去。

我對著他的背影道：「是誰呀？難得看到你也會被嚇成這樣！我以為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更何況…你不是老愛說你『老公』會保護你嗎？難道在這個連上，還有人膽敢把你唸成『豬頭』？」

小蝶回過頭來，裝出一副可憐兮兮樣：「唉！你說呢？」

從小蝶擺出那副無奈地面容，這下我總算是明白到底是誰下的指令，要他速速將東西送回連上去了。

「我看呀…在連上，就只剩下你不怕被『狗』咬囉！」小蝶意有所指，眼神閃爍著調侃的光芒。而我再次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小蝶：「我要先走了啦，等一下回來時，再來找你聊。對了！你那瓶飲料，就當作是瘋狗請你的吧！」

「你…你真是的！不要跟他亂講喔！到時候我再拿錢給你，你先幫我墊。」我沒好氣地說著。

小蝶則是一臉笑嘻嘻地：「沒關係啦！他最寵你了！不會亂咬你的啦！還有我喝的那瓶，也算在你的頭上囉！」小蝶說完話後，轉身離開，留下了我一個人。

看著小蝶慢慢消失在迴廊的背影。現在這裡…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我抬起頭來，看著滿天的陰霾。烏雲佈滿了整個天空。眼前四下無人，很難得的，我似乎聽不見營區內的半點聲響。我又為自己點上了一根菸，而這次我抽的是白長壽…那個達哥習慣抽的牌子。

我的菸癮似乎變大了！之前帶來的淡菸，不到幾天的時間，就已經被我全抽光了。不得已的情況之下，我只好先到營站買軍中販賣的菸品。白長壽的味道濃濃的，比起我習慣抽的菸還要濃上許多。我大力地深吸了一口。一股奇怪的感覺直衝上我的腦門，我忽然覺得自己四肢無力，頭暈目眩。但是這種感覺，一會兒後就消失不見。

好怪異的感覺！就像…我之前曾有過的經歷，像是…快要昏厥時的那種感覺一模一樣！我又大力地吸了一口，這次則是比之前順多了點。我無意識地抽完一根又點上一根。直到自己低頭看見椅子旁邊的煙蒂時，我這才發現，從剛才走出來透透氣直到現在，我竟在不知不覺當中，已經抽了有五根之多。看樣子…菸癮不是似乎變大，而是真的變大了。也難怪最近我老是覺得自己的胸部似乎有些悶悶地。

舉起手腕，我看了看錶，現在才下午四點鐘。

我將手中抽到一半的菸，彈掉了菸頭後，拿出一張衛生紙，將煙蒂包了起來。接著起身準備回到裝備的陳列場所。在站起來的瞬間，我的目光不自覺地移向了灰濛濛的天空上。

奇怪？不是才四點多嗎？怎麼天空…會在瞬間…變成一片…漆黑？

接著我只聽見一個物體撞擊到地面的聲響，然後一切就…歸於寧靜。

絕對的沈寂，絕對的黑暗。

地表不斷冒出灼人的炙熱煙霧。而我獨自一個人奔跑在這片無垠的大地之上，動作遲緩、舉步維艱。我不知道方向！我不清楚未來！我該如何選擇？我該往哪兒走？而…這裡是…？

我稍稍轉了個身，想要左右察看，但是雙腿的膝蓋卻突然感到一陣劇痛，開始冒出大量鮮血。我感覺到自己的膝蓋骨似乎有些無力，無法繼續支撐著我那脆弱的身體。一聲有如朽木般刺耳的喀吱聲從我的底下傳來。我使盡全力想讓自己保持平衡，但是卻依然重心不穩地跌坐在地上。

怎…怎麼會這樣？

我連忙看向剛剛發出聲響的左腿處。但是四周沒有半點光線，可以供給我一絲光亮，將眼前的一切瞧個仔細。我伸出右手，將身體勉強抬起，左手則顫抖地順著左大腿奮力地向下探索。腿呢？我的腿？我的腿呢？我摸不到我的腿！我只碰觸到一團裂開的皮肉，肉塊還附著在一根碎骨上頭。而手上的觸覺是…是一種濕淋淋地黏膩！奇怪？我的腿？它…它斷了嗎？怎麼會這樣？怎麼會…不行！我的腿？我的腿！我回過身體，匍匐爬向斷腿的地方。

我的腿呢？我的腿？

我…我摸到了！我的腿它…它像是一團死肉般…和我的身體分離開了！沒有任何知覺，就這麼孤伶伶地斷裂在一旁。我嘗試將斷腿慢慢地拉近到我的身邊。但是每接近一公分，我身體斷裂的大腿處，就會開始不由自主地抽動，每靠近一公釐，我撕裂的傷口旁，就開始夾雜著極端的痛楚，開始劇烈地刺激著我所有的神經！

但是…我的腿…我…要將它接回來！我必須將它拿回來！我不能失去它！我不能沒有它！

沒有了腿，我不能走！我不能跑！我…我不能逃！不行！我的腿！

我忍受著椎心地刺痛，將殘肢用力地扯進我的懷抱裡。一股嗆人的血腥味傳進了我的鼻腔黏膜，我忍不住抬起頭，用力地呼吸。天空中忽然出現了一抹淡淡地光芒，我的雙眼被那股微光所吸引。

光？我要的……光！

原本附著在斷肢上的血液，這時像是有了生命般，開始慢慢飄浮在空中，呈現出不規則的形狀，不斷地扭曲蠕動著。漿態的血液緩緩靠近了我的臉頰，血腥味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這是…死亡的氣息！一手抱著露出白森森的腿骨，另一隻手不斷上向伸展的我，正要發出驚聲尖叫之際，空中流竄的血液瞬間卻竄進了我的眼、耳、鼻、口！

不………！